第19章

  “看来江老夫人确实受惊不小,以至于到了今日还胡言乱语。”宗聿也没听清江老夫人的话,但从江云枫紧张的神情和江瑾年突变的面色不难猜出,江老夫人最开始的那句话说的是江瑾年的娘亲。
  江瑾年和他娘很像,江老夫人看花了眼。
  她不喜欢江瑾年的娘亲,或许还有过极大的矛盾,她看见相似的面容,就想起那些回忆,备受惊吓。
  好好的归宁成了一场闹剧,还惹得江瑾年难受,宗聿心里不悦到了极点,脸上完全没了笑意:“江大人还是先顾好家里这一大摊子,本王就不打搅了。”
  宗聿甚至不愿意坐一坐,丢下这句话就带着江瑾年离去,江家的人等他们离开才敢从地上起来。
  他们跪了许久,这会儿也顾不上腰酸腿麻,都凑到江云枫身边关切江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江云枫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一把将老夫人抱起来,打发管家去请大夫。江夫人走到他身边,神色焦灼,心里一阵后怕。
  “老爷,刚才那话宁王爷到底听没听见?”
  江云枫脚下生风,面色阴沉。江夫人提着裙子跟上他,眉间愁云笼罩:“江瑾年会不会多嘴?”
  “他敢!”江云枫阴狠道,“江家若是倒了,他也别想独善其身!”
  王府的马车上就坐了江瑾年和宗聿,白榆和小福子人在外面。
  江瑾年上了马车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坐着,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一处,思绪不知神游到了何方。
  宗聿坐在他身边,观察他的脸色,过了很久才抬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思绪从神游中拉回来:“瑾年,你若是难受,可以发泄出来,不要一个人闷着强撑。”
  江瑾年神色微顿,心里或许是有那么一点难过,可还没到强撑的地步,他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而且……
  江瑾年的视线落在宗聿的脸上,他如今的五官完全长开,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称得上丰神俊朗,公子世无双。
  不似年少之时,满脸稚气,还带着一点婴儿肥,性情张扬却不失温柔。
  他和江瑾年初遇之时,明明自己都很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反过来安慰江瑾年。
  江瑾年望着他,想到往昔,想到此刻,心里的那点难过慢慢散去。
  他抬手拂过宗聿的鬓角,心中思绪万千,嘴唇微动,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宗聿,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你,你信我。】
  宗聿感受到他手心的凉意,耳垂微微泛红。他抬起手,抓住江瑾年的手腕,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在他掌间落下一个亲吻。
  “我信你!”
  第17章
  皇宫,御书房。
  殿外的阳光没有照射进来,殿内还是有些阴冷。
  江阁老坐在矮凳上,手里拿着吕忻递过来的奏折,上疏的人弹劾地方官员不作为,冤假错案堆积,严重渎职。
  按理这奏折应该先入内阁才能到宗熠手上,但因为被弹劾的官员是江阁老的门生,上疏的人有所顾虑,便跳过内阁夹在请安的折子里递到宗熠面前。
  江阁老细数上面列出的罪证,官员的不作为只是其一,还有官商勾结,压低价贱卖农田,当地百姓怨声载道。
  涉及到民之根本,就算是江阁老也要三思而行,这些地方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是什么都敢插一脚。
  虽然上疏的人没提江阁老,但因对方的背景而避开内阁这个举动已经耐人寻味。
  江阁老连忙叫屈。
  宗熠神色如常,他坐在龙椅上,一面宽慰江阁老他没有多疑之意,一面给他审查之权。
  “朕相信爱卿公正严明,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徇私枉法之事,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今日这份奏折朕就当没有看过,交由内阁处置。以爱卿的能力,必定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地方官员犯事,犯不着累及一朝首辅。
  只是江阁老桃李满天下,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呈到宗熠面前的是一件,没呈到他面前的呢?
  他今日还只是敲打,若是江阁老给不了他满意的答复,那就不是敲打那么简单了。
  江阁老心知肚明,手上的奏折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连忙从矮凳上起身表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宗熠让他不必紧张,说着还聊了几句闲话,问起江瑾年的病况。
  江阁老不敢隐瞒,他提到江瑾年总是有一股愁容,叹息不已。
  江瑾年先天不足,但并非一开始就不会说话,而是六七岁以后慢慢失声,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过的大夫查不出病因,都说无能为力。
  江瑾年因此受到打击,变得越来越孤僻,不愿意同人交流,几乎断了和江家的联系。
  “好好的孩子突然失声,怎么会查不出问题?你们后来也没再请大夫给他看过吗?”宗熠问道。
  江阁老叹气道:“请了也无用,那孩子后来一听大夫是给他治嗓子,他连见都不见,还会让人把大夫赶走。”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宗熠摇头,神情略有不喜。
  江阁老揣摩他的神色,见他没有继续往下问的意思,识趣地止了话头,躬身告退。
  吕忻在他走后上前,询问宗熠是否需要现在备膳。
  宗熠抬手示意不必,他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道:“吕忻,江云枫和他夫人可是小七出生那年成的亲?”
  “陛下没有记错,江、秦两家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本来说的是等江大人高中就成亲,但不巧那时边境动荡,江大人年轻气盛,壮志凌云,高中后没有留在朝堂,而是去了边境。江阁老当时还因为这件事同他置气,秦家差点退婚,好在他有惊无险地回来了,只是亲事推迟了一年。”
  身为宫里的老人,吕忻对这件事记的比宗熠清楚。
  宗熠神色微顿,道:“江瑾年和小七同岁……”
  礼部补了江瑾年的生辰八字,按照这个时间推算,那个时候的江云枫还在战场上。
  直觉告诉宗熠,江瑾年的身世没有那么简单。江家把他丢在别院不闻不问,就算养废了也不足为奇。
  但那日宗熠看江瑾年的字,铁画银钩,龙蛇飞动,起笔落笔皆有锋芒,和他柔柔弱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宗熠心生疑虑,对吕忻道:“把卫淮找来。”
  凌霄阁,百晓堂,今日没有在御前当值的卫淮猫在凌霄阁处理内务,正好撞见回来调人的纪凌。
  和上一次在王府见面的和谐不同,这一次提着朱笔办事的卫淮气的拍桌,红墨飞溅在宣纸上,刺眼极了。
  百晓堂的人早已退出去,不敢多言。
  “替嫁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你还带着凌霄阁的探子去盯梢?”卫淮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眼前一抹黑:“王爷拜堂那天你看见我,你为什么不说?”
  纪凌跪坐在堂上,掏了掏耳朵,道:“你没问我。”
  “这种事还需要我问你吗?你调人的时候就该告诉我啊!”卫淮被气的胃疼,仿佛看见宗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陛下让你去跟着宁王爷办事,是让你跟着宁王爷胡闹的吗?”
  纪凌抬头,想了一下道:“不然呢?”
  宗熠说过,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两个王爷,至于别的他不用管,也不用多想,两个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淮嘴角一阵抽搐,被纪凌哽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头疼地撑着额角,面上冷酷的面具碎了一地,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欺君是大罪,你到底有几个脑袋够你这样玩?”卫淮气不过,决定再抢救一下,起码要让纪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纪凌直起身体,小幅度地伸了伸跪麻的脚,面无表情道:“一个。师兄,我腿麻了,我能起来了吗?”
  纪凌对此事认知清晰,但毫无危机感。卫淮险些被他气晕过去,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闷笑。
  卫淮警觉地抬头,有些话他和纪凌说得,但旁人听不得。
  “卫大人,你先别晕,陛下传召。”吕忻走进大堂,垂首看向跪在地上的纪凌,无奈地摇头,“你也一起去。”
  纪凌麻溜地站起身,卫淮警惕道:“他也要去?”
  “有些事他或许能帮上忙。”吕忻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这说明陛下只是正常传唤,没有生气。
  宗熠看着面前多出来的纪凌,不解地看向吕忻,他应该只召见一个,另一个这时候不应该在王府内?
  吕忻笑道:“陛下,纪凌这些日子都在宁王府。”
  意外之意便是他对王府的事知道不少,宗熠瞬间理解了吕忻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纪凌,问道:“小凌子,你对宁王妃了解多少?”
  卫淮带着纪凌退出御书房已经是午后,他接了密令去调查江瑾年,不日就要出发。
  看着让人头疼的师弟,卫淮神情痛苦地捂脸道:“听师兄一句劝,最近先去瑞王爷府上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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