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他在塞尔身边蹲下来,锤着眼睑检查了对方的伤势,仿佛在自言自语般。
“毕竟已经是风阶了,不至于太过脆弱……”
“风阶?”科特拉维接上对方的感慨,问,“圣阶之上、传说中的那一阶?”
“是的。”阿达加迦边说边抬起眼来看向科特拉维。
他一直都知道科特拉维跟着自己,可他始终在假作不知,更不愿意抬头去看对方。直到此时。
短暂地对视过后,他又将视线重新落到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塞尔身上。
“阿达加迦?”科特拉维察觉到对方地几近没有变化的情绪,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因为刚才对视的那一瞬,他可以从对方浅绿色的眼睛里读出一点介于怜悯和谴责之间的情绪,随后迅速湮灭,归复于彻底死寂,就像他对这种状况已经司空见惯了,因而才会如此的平静。
阿达加迦当然已经明白科特拉维对西乌斯城主和西乌斯做了什么,可他选择闭口不提。只是他漠视般的沉默和行动却截然相反,竟然解下了罩在自己短衫外面的斗篷,用以盖在塞尔的身上,为他挽回一点最起码的尊严。
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他周身溢开来,不是因为那些围绕在他和塞尔周遭仿佛永不停歇的风,而是因为他对塞尔赠予的关心与保护,不带有任何同情的意味,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如同两个无聊的家伙在谈论天气,也像是一种随时随地都能轻而易举地赠予任何一位同胞的。可它并不廉价,更接近于“公允”。
“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科特拉维不自觉问。
阿达加迦以沉默作答。
他周遭有一种怪诞的“魔法”迅速蔓延开来,包裹住他和科特拉维。
它也是风,却跟不断流动的风截然相反,在坍塌和风卷中切割出一方“固定”的空间,厚重而粘滞地将扩散的冻火收拢并凝固在那里,短暂地阻止了崩塌 。
科特拉维愕然地看着对方,徒劳的在脑海里寻找词汇,可它们都失踪了。
直到阿达加迦叹息着发出感慨,才打破了这怪诞的沉默。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风阶了。”他说。
“你说塞尔是风阶?”科特拉维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达加迦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塞尔城主是风阶。”
“那我……?”
“科特拉维老师也是风阶。”
“是吗?”
科特拉维的惊讶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像他依旧优雅的声音。
“我是不是该为自己感到高兴?”
“这就由科特拉维老师自己来决定吧。”
阿达加迦向平时一样微垂下眼睑,掩饰掉自己眼底情绪,声音里的情绪也是同样。
“至少我是真的很高兴。”
他以某种过分平静地声调说。
“因为族群中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过风阶了。这次忽然出现了两个,的确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如果不是在西乌斯濒临毁灭的情形下,他恐怕真的能高兴起来。阔别已久的。
科特拉维微笑着问:“你也是风阶吗?”
阿达加迦摇了摇头:“不是。”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没有在撒谎,因为他只是暂时“拟相”为风阶。
“那你为什么能用超光速级的移动速度?”科特拉维问。
阿达加迦给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谎言:“这是风系魔法所附赠的小礼物。”
“所以,你是风系。”科特拉维得出结论,“一个非常罕见的‘独一风系’。”
“是的。”在这一点上阿达加迦觉得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撒谎了。
“我对风阶并不熟悉,但是从你的话里可以分辨得出,不是风系也可以成为风阶,对吗?”科特拉维微笑着问,“因为我的‘风阶’是一种奇怪的冻火,我的老朋友塞尔则是用了一种奇怪的灰色沙砾。既然我跟他连魔法都不是同一种,也不是你那样的‘独一风系’,为什么风阶——在圣阶之上的这一阶,会被称作‘风阶’?”
“这个……”阿达加迦愣了愣,迅速露出困惑的表情。
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也不知道?”科特拉维体贴地问。
“抱歉,科特拉维老师,我的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阿达加迦选择说出实话。
“那么,你又是通过什么基准判断我跟塞尔都是风阶的?”科特拉维优雅地好奇着。
“觉醒为风阶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这个问题阿达加迦无疑是可以回答出来的。
“第一、魔力无介质、无魔具、无代价的‘征用’;第二、自由操控不规则魔属转化,无缝构成至少三个转换阶段的复合型魔法。”
这恐怕是科特拉维所听过的最复杂的也最难做到的级阶与魔法成形条件,并且还是从“那个愚蠢的低等战士”阿达加迦的口中表述出来,简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可同时也证实了他心底对阿达加迦的“诸多猜测”。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魔法理论,能为我详细说明一下吗?”科特拉维试探性地问。
“当然。”阿达加迦难得毫无保留道,“例如,塞尔城主所用的沙砾,他本身主火系,但他将副主的芙树魔法转换为了主魔法,而沙砾本身应该是固态流质体,但他能将沙砾同时保持固态与液态两种形态。”
科特拉维从未听过阿达加迦一次说这么多话,阿达加迦则毫不停顿地说:“再例如,科特拉维老师的冻火,它本身就违背了火的基础特性,所以进行了三个阶段的转换——从火到水,然后加入暗系魔力催动,才能从水到冰。但是它依旧保持着火焰的形态,没有变成固体,也没有变成流质,却能凝结成冰面。这就是最典型的三个转换阶段的复合型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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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冻火灰砾(15)
科特拉维短暂地沉默了,竭尽所能地快速消化着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你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许久后,他才微笑着问,“愿意都告诉我吗?”
“乐意之至。”阿达加迦立刻回答,毫不保留地展露自己对科特拉维的信任。
阿达加迦在撒谎,科特拉维想: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真诚、还没有破绽的骗子。当然,对方也有可能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的实事,并且永远不会将它宣之于口。哪怕是对自己。
阿达加迦所说的话的大部分确实都是实事,只是也像科特拉维所猜测的那样,他依旧保留了一小部分没有说。
“老师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阿达加迦充满诚意地说。
“例如?”科特拉维优雅地问。
“例如同样是新生的风阶,老师和塞尔城主的差异也很大。”阿达加迦说,“老师的状态就非常稳定,塞尔城主则过于虚弱了。无论身体还是灵魂……这个话题科特拉维老师有兴趣吗?”
科特拉维和阿达加迦的言行举止就像相互颠倒了一样。前者始终沉默地听着,完全没有打断后者的意思。
“当然有。”科特拉维说,“请继续。”
“好的。”阿达加迦乖巧地回答,“可以看得出来老师觉醒为风阶的过程肯定是相对‘自然’的形式,塞尔城主则是相当异类的形式,大概是由‘某些’条件对他强制进行了‘非自然’的觉醒。”
“哪些条件能达到强制的非自然觉醒?”科特拉维问。
“其实只有一个条件——”
阿达加迦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
科特拉维耐心的等待着。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就听见阿达加迦说出一个陌生的词汇。
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口中的词汇。
“am型阻遏剂。”
“你居然知道?”科特拉维优雅的表情略微垮塌,难掩惊讶地看着对方。
只是他的惊讶也很短暂,就像是对方虽然超出了他的意料,但是在另外一个层面上又彻底符合了自己所有的猜测。
科特拉维问:“我以为一般的同胞只知道‘魔安草?”
“同一种东西根据不同的用法可以拥有不一样的名字。”
科特拉维已经猜测出了不少秘密,阿达加迦因而已经没打算继续隐瞒这些。
“毕竟我们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魔安草,谁也无法确定它是不是精灵族留下的某种植物,我们得到的只是人族供给的一种名为‘魔安草’的‘药剂物资’。”
“满分。”科特拉维说,“如果你需要评分的话。”
“谢谢老师。”阿达加迦的感激跟他声音里的无奈截然相反,简直毫无诚意,“我记得魔安草在人族那边的完整名称是:a型魔力因子表达阻遏剂,科特拉维老师应该对它并不陌生。”
“当然。不过也是在最近才知道这种阻遏剂的存在。”科特拉维优雅地接过阿达加迦后面的话,“因为我们天赋的超再生,让这种‘阻遏剂’无论是注射还是食用,都无法长时间起效。通常情况下来说就是一种普通的安眠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