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娘没有说话,直到一盏茶喝完,他放下杯盏,你自己清楚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清倌这么多年,依柳时玉的容貌,现在在最风光的时候退台,想要找到一个好归宿并不难,不过是平常百姓的生活,少了此时的一些奢侈。
但是这种平静,已是很多小倌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了。
柳时玉刚要反驳三娘,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清透的眼眸,他咬了咬唇,那个人我可以自己选择?
当然。三娘讶异地看他,我又不会逼你。
那我选沈清如是不是就能待在馆里了?柳时玉说完,避开了三娘的目光。
三娘皱了皱眉,你是为了待在馆里才选他还是
当然是为了待在馆里面!
慌乱的反应倒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
他不行。
柳时玉顿时抬起头,为什么?
这不可能,想想别的人吧。
为什么不可能?柳时玉急了,他甚至拉住了三娘的衣袖,我再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三娘你信我,我可以让他喜欢上我的。到时候我就退台,我可以在馆外找个小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时常还能来看你。他也可以一直在这里做事,我们可以一直好好的
柳时玉的一大篇设想在三娘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止了声。
好了好了,三娘叹了口气,我该早些提醒你们的。
什么意思?
时玉,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暂且不论他是否喜欢男人,你们的身份不匹配,别瞎想了。
他不像是在意这些俗礼的人。
够了!三娘冷声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去吧。
柳时玉垂眼应了声,静静地退出房间,在室外等候多时的丫鬟见他出来,便端着膳食走了进去。
是夜,柳时玉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他起身点了灯,披着外衣坐在书桌前,灯光下是沈清如今日写的诗。
常说见字如见人,沈清如的字素来是潇洒自如的,笔墨勾连间仿佛一幅山水画,没有那种凌厉的感觉。
柳时玉想到他待人接物的温和有礼,手指下宣纸的触感突然滚烫起来。
沈清如不是那种不易接近的性格,柳时玉不懂为什么三娘一定要否认这个可能性。
说不定他们可以成呢。
柳时玉抿唇,他瞧了眼窗外倾泻的月光,思考了片刻,便将宣纸卷起放在衣袖里,推开门朝着沈清如的房间走去。
沈清如的房内烛火还是亮着的,他松了一口气,抬手正想敲,又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
两边都没人。
他敲了几声,没回应。
又敲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先生?柳时玉拧起眉,先生,我是柳时玉。
静悄悄的,唯一的声响是冬日凛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
柳时玉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他径直推开门,很快扫了室内一眼,沈清如并不在里面。
一种强烈的不安让他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直到柳时玉看见桌案上的纸张。上面只留了几句简短的话,字迹凌乱潦草,好像是匆匆写成的。
有缘再见。
柳时玉盯着最后四个字,仿佛没看懂似的,眼神里还是茫然。
藏在袖里的宣纸终于滑落,哗啦一声在地面铺展开来,冷白的月光将漆黑的字迹映衬得如同冬夜般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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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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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
其实沈清如对他要突然离开南风馆这件事情也是毫不知情的。他本来以为至少会先告知一声,谁知道就在他即将安寝的时候,男人如往常一样骤然出现,让他立即收拾东西离开。
就连那封潦草的信还是他好说歹说才抽时间留下的。
赶了一夜的路,沈清如实在是受不住,脸色苍白如鬼,赶车的车夫都看不下去,趁着前方到了个小村庄,转头询问面色冷峻的男人。男人回头看了眼卧在车内浑身都散发着虚弱气息的沈清如,皱了皱眉。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车夫赶着马儿去一旁吃草,沈清如几乎要瘫在车里,一点都不想动弹。过了半晌,车帘被掀开,一块热腾腾的烙饼被递到了他面前。
沈清如眼前一亮,来不及道声谢,接过来就啃。
男人好像有些讶异,不过在他吃完后还将水囊给了他。等确定沈清如缓过来之后,他低声道,燕西。
什么?
叫我燕西即可。
沈清如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的名字,忙点头,啊,我叫沈清如。
嗯,这里村庄只有些烙饼,我是不介意,倒是你只能将就着点了。
燕西对着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存了疑惑。
是个读书人没错,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只有那些会耍笔杆子和嘴皮子的人了。可是瞧他刚吃东西的那股劲,也不是不能吃苦的。
果然,沈清如歉然道:没事,我什么都能吃,也是我身体太差才耽搁赶路了。
燕西没回话,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就将车帘放下走开了,沈清如从窗户可以看见他走到村户那里跟站在门口砍柴的樵夫对话。
除去第一次沈清如看见燕西身上的甲胄外,他再也没见到关于军队的任何标志,便服的燕西除了脸色过于严肃,倒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沈清如吐了一口气,病恹恹地靠着车壁。
照这赶路的速度,到京城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沈清如一边思考着,一边注意车外的声响。这是个还算宁静的村庄,离青鸟镇有段距离了。说到青鸟镇,也不知道南风馆翌日发现他不见了会如何。
想到他教了月余的书,一分钱都没捞到,沈清如心底都在滴血。
没过多久,他们就再度赶路了。
到夜间,燕西就将车停在林间,稍稍用路上置买的被褥在车内让沈清如盖着睡觉,他自己则披了薄毯便睡了。连续几日,除去雨天,他们都是这般度过的。
直到某日,燕西发现沈清如没醒过来。
他们只好找了个医馆,这时沈清如已经烧得神智不清了。
他这么差的身体你们还这么奔波,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大夫责备的目光让燕西也有些赧然。
他也没想到沈清如会受不住这样的劳累,毕竟这几日沈清如从未抱怨过。燕西挠挠头发,苦恼得发现自己好像差点忘记沈清如是个虚弱的读书人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瞅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可急不得,养身体要慢慢来,估计要个把月。
什么?!燕西瞪大了眼。
他打小到现在,也不是没过病的时候,可没听过养病还要个把月的,这体质也太差了点,燕西望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沈清如,眼神里不免有几分嫌弃。
他这趟去京城是为了要紧事,为沈清如耽搁一个月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要带沈清如一起走是考虑到对方知晓信息,若是被敌方知道就不妙了。
沈清如对周遭情况全然不知,他浑身一会儿冻得发颤一会儿又热得出汗,整个人湿淋淋的,给大夫打下手的小徒弟帮他换了身衣裳,拧着湿帕子给他擦脸。
半晌,小徒弟听到外边儿的对话声大了起来,他迟疑得望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外面啪的一声,小徒弟连忙将帕子扔到铜盆里,推门而出。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人声又故意压低,像是在协商什么。
屋内突然一声咳嗽,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极为缓慢地摸向耳侧,然后探入枕头下,却一无所获。仿佛不死心得又摸了几次,床上的人便再次昏沉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燕西进了屋子,他给沈清如掖了掖被子,看到对方那有些奇怪的姿势,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塞到沈清如的手上,再用被褥盖住了他的手。
保重。燕西低声道,他最后看了沈清如一眼,离开了。
沈清如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照顾他的小徒弟累的睡在了旁边的炕上。身上僵硬得很,特别是脖颈格外酸疼,沈清如动了动手臂,感觉到掌心好像硌着什么东西。
慢慢掀开被子,他看见那把熟悉的匕首,不禁眨了眨眼。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大夫自顾自将药草搁在桌子上,过了会儿才发现病人醒了。
你醒了啊,大夫微微讶异,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清如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