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所闻到的气味,正是这只加拿大猞猁北极亚种的气味,还有它在这里生活所产生的各种气息。
  自寻死路啊他这是!
  猞猁紧追不舍,汪白的小短腿自然跑不过人家的大长腿,很快他就要被猞猁追上。
  眼看猞猁的爪子近在咫尺,汪白陡然将爪子探向雪地,迅速将自己逼停,随后往反方向跑去。
  这是小型动物在逃避捕猎最常使用的方式,因为它们体积小,更灵活,也更容易在高速中转向。
  反观大型动物,它们质量大,惯性就大,在调转方向的时候难免要浪费掉一些时间。
  凭借着这项逃生小技巧,汪白居然在猞猁爪下屡次脱逃。
  但这个方法弊端也很明显,每一次转向都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一旦猞猁提前做好转向准备,那他就彻底玩完。
  他的体力也在这个过程中快速流失,可恶,早知道不吃那么饱了,感觉不只是他在跑,他胃里的食物也在跑,上蹿下跳的。
  内忧外患!
  猞猁有些不耐烦了,它发出了威胁的叫声,有点像猫,但没有猫叫那么尖利刺耳。
  卖,卖萌可耻!
  汪白差点就被这充满反差萌的声音吸引住了,真想撸猞猁啊,毛绒绒的手感一定很好!
  打住,可别忘了,他还在逃亡。
  就算猞猁的叫声再可爱,他也得有命听啊!
  疲于奔命的小白团子将所有心思放在了逃跑上,甚至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汪呜呜!”
  小奶狗的叫声软绵绵的,谁听了会忍心伤害他呢?
  猞猁就会,它没有心!
  呼呼,跑不动,实在跑不动了。
  汪白脚底一软,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猞猁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它飞扑而上,将筋疲力尽的汪白压得严严实实。
  好重。
  汪白的黑豆眼里蓄满了眼泪,一半是累得,一半是真的想哭。
  就很绝望。
  猞猁冲他张开血盆大口,他甚至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好家伙,这是多久没刷牙了?
  就在他自认为在劫难逃之际,身上陡然一轻,压着他的重量消失了。
  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他身侧驻足,汪白饱含惊喜:“汪呜呜!”狼哥!!
  刚刚正是狼哥把压在他身上的猞猁丢了出去,可以看到,狼哥的獠牙上还沾着猞猁的血。
  而那只猞猁早已经趁机跑得无影无踪。
  快去追啊!
  汪白焦急地催促狼末,到嘴的大餐岂能说丢就丢!
  他保证他不会趁机偷跑,再说了,他就是想跑也跑不动。
  狼末似乎完全不懂汪白的意思,它没有去追那只逃跑的猞猁,只是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汪白。
  这下完了,汪白呆呆地望着狼末,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倒不全是因为害怕,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很不舒服,食物都快顶到他喉咙了。
  狼末的眼神流露些许不解,他低下头,嗅闻着汪白眼睛里的泪珠。
  对于犬科动物而言,嗅觉比视觉更为重要,气味是它们感知世界最重要的方式。
  没等狼末闻出什么名堂,他身下的小狗崽子突然不停挣扎,表情扭曲。
  下一刻,秽物从小萨摩耶嘴里吐出,喷了他一脸:“yue。”
  汪白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有什么比惹怒狼王更糟糕的呢?
  而且还是两次!
  第6章
  眼睁睁看着雪地离他越来越远,身体也越来越轻,汪白慌了。
  灵魂出窍?
  不不,他只是被狼哥咬住后颈皮叼起来罢了……奇怪,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他大脑灵光一闪,产生了一丝明悟,难道是狼哥觉得就这么吃了他难解心头之恨,所以要在他死之前好好折磨他吗?
  救命,他这小身板耐不住折腾的!
  要不你还是把我吃了吧。
  大概是因为极度的惊慌,汪白忍不住胡思乱想,开始揣度狼哥会用什么方式折磨他。
  他看过很多人类虐待野生动物的报道,想起那些动物可怜的模样,就像看到了他的未来一样。
  其实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对弱小的动物下手,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施。虐欲残忍地伤害小动物。
  这样的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想远了,汪白苦恼地抓抓脑袋,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汪汪!”他可怜兮兮地讨饶,希望狼哥能放他一马。
  面对小白团的求饶,狼末不为所动,继续迈着稳健的步伐前进。
  汪白起初叫得起劲,等他意识到狼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时候,终于选择了放弃,整条狗像是泄了气的白色皮球,浑身无力地挂在狼哥的牙尖上。
  话说回来,要是狼哥刚刚没有赶来,他已经死在猞猁的手里了。
  所以无论狼哥要对他做什么,他都认了。
  汪呜呜,野外太危险了,他单靠自己真的很难活下去。
  之前在北极雪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是因为那里环境恶劣,生物稀少。
  但现在是林区,这里的物种要比雪原丰富得多,危险也就无处不在。
  思忖间,狼末叼着汪白来到了海边。
  沁凉的海风吹拂,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没想到啊没想到,狼哥竟然要淹死他!
  要是能一次溺死还算好的了,怕就怕狼哥要欺负他,让他在溺死的边缘来回试探,感受死去活来的痛苦。
  太,太可怕了!
  狼末敏锐地察觉到毛球在瑟瑟发抖,他难得放缓了脚步,以为这样汪白就能缓过来。
  然而毛球抖得更加厉害了,这让狼末愈发疑惑。
  他索性把汪白放到冰面上,用吻部拱了拱小毛球的屁股,催促他赶紧往前走。
  谁能想到,汪白的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坍塌,完全曲解了狼末的意思。
  狠心的北极狼,竟然逼着他自己跳海,他不肯还踹他屁股!
  不疼,但是诛心。
  与其被大白狼折磨,不如他自行了断,一了百了。
  汪呜呜,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汪白悲愤冲向大海,本想就这么跳下去,一只脚刚下水就立马缩了回来。
  太冰了,他别还没淹死就先冻死,那得多痛苦啊。
  就不能安乐死吗?
  不能。
  狼末用行动代替回答。
  他叼起磨磨蹭蹭的小萨摩耶,脖子一甩把他丢进大海,而后自己也没入水中,清洗脸上的脏污。
  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汪**准地落入水中。
  咕噜咕噜……
  冰冷的海水直往喉咙钻,呼吸成了一种奢望。
  要死了吗?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拼命地晃动爪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持续下沉。
  终于发现不对的狼末迅速下潜,朝着汪白的方向游去。
  在水里他不好张嘴,只好游到小毛球身下,把濒死的小毛球从海水中托上海面。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汪白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
  嘴里不停有水被他咳出来。
  狼末绕着汪白转了一圈,他想不通为什么小萨摩耶不会游泳,明明他刚出生不久就已经会游泳了。
  事实上,几乎所有犬科动物天生就会游泳,它们的游泳方式被戏称为狗刨。
  汪白先前在冰面上滑行也是用的狗刨,只不过他突然落水,一时间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招。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倒在岸边无力望天,怆然泪下。
  可以说是很委屈了。
  狼末盯着这只皮毛和眼睛都湿透的毛球,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细微到在黑夜中看不清楚。
  他又把汪白叼了起来,如果继续让他这么躺着,身上的水很快就会结冰,和冰面冻结在一起。
  毛发和冰面黏连在一起,到时候再想带他离开,小毛球后背的毛发就都别想要了。
  可怜的小萨摩耶还以为狼末要继续折磨他,他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都没等到自己被丢进海里。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大坏狼只是单纯地叼着他,似乎不打算把他丢下去。
  很怪。
  难道它回心转意了?
  就在他困惑不已的时候,狼哥突然又把他放回了地面,带有肉垫的狼爪在他身上游走。
  耍,耍流氓啊!
  汪白眼睛瞪得溜圆,干什么干什么,别乱来啊,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却发现狼哥只是帮他理顺身上的毛发,拂去上面附着的冰渣。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里堆积的委屈一下爆发,眼眶湿漉漉的。
  又哭了。
  狼末舔去汪白眼角的泪水,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纵身跃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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