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记事 第65节

  温延想到什么,停了两步等陈嘉玉走到跟前:“后天晚上七点有时间么?”
  那天恰巧组里要聚餐。
  近两个多月实验室里学术氛围浓厚,已经很久没有出去吃饭放松了,前几天那位常年非酉的地中海师兄被项目折腾的发了场疯,大家商量聚个餐。
  而因为这三天假期并不是人人都休息,所以将时间暂时定在了这周末。
  陈嘉玉思考着说不准聚餐时间会变动,决定先问一问:“怎么了?”
  进了洗手间。
  温延打开水龙头洗手:“跟大学同学在新月路那边吃饭,和我一起去?”
  “组里暂时定了后天聚餐。”陈嘉玉偷偷瞄一眼他,用词严谨,“等我们这边确定好,我告诉你?”
  研究生好比上班,跟同事合群很重要。
  温延理解:“可以。”
  -
  跟温延彻底剖白以后,明明那些不算什么压力,陈嘉玉仍感觉轻松不少。但在这之后,她总忍不住透过温延的表情,去想他对自己的过去是什么看法。
  无波无澜地度过假期,次日回到实验室。
  许严灵跟小杨师兄站在走廊外喝咖啡醒神。
  看到陈嘉玉精神奕奕地完成打卡,小杨师兄浅啜一口感慨:“果然年轻几岁精力就是不一样。”
  “你老了可不要带别人,我还十八呢。”许严灵翻了个白眼,喊陈嘉玉,“前几天我看你在准备成绩单那些,弄得差不多了没?”
  “基本齐全了。”陈嘉玉想了想,“就是还有两份获奖材料没导出来,我今天再试试,得赶紧提交了。”
  小杨师兄安慰她:“没事,走个过场而已。”
  这倒也是。
  陈嘉玉弯唇笑了下,旁敲侧击:“对了,聚餐时间已经确定明晚了吗?”
  “嗯,明天不正好大雷生日,昨天商量就说一起给过了。”许严灵捧着杯子捂手,“不过他还不知道。你别买什么礼物的,他那人不爱这些东西。”
  小杨师兄看看她:“你有事儿啊?”
  倘若只是聚餐的话,或许能先陪温延去见见朋友,虽然没表现,但昨天他说带她一起,陈嘉玉心里很开心。可生日就不一样了,总不好中途再过来。
  她滴水不漏地摇了摇头:“随便问问。”
  得来这样的答案,自然没办法再答应温延那边。晚上回到家,陈嘉玉将这件事跟他说了,温延当时没什么反应,隔天清晨才表现出有些不在状态。
  陈嘉玉那样的生长环境,能好好长大必定拥有绝佳的察言观色能力。
  不过后来离开家,她渐渐转变心态,将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多少养成了一些并不那么在意旁人一举一动的习惯。
  然而温
  延到底是不太一样的。
  所以在发现他面色如常地吃掉两筷子从前根本不会碰的小菜时,陈嘉玉很快开始担心,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邀请而心不在焉。
  没什么道理的猜测,却也人之常情。
  吃过饭,陈嘉玉离开家去学校。
  看手机的时候,碰巧撞上地中海师兄在小群里发了四五个川菜馆定位。她挨个点开,发现其中有一家正好在新月路中段。
  回忆起温延的异常,陈嘉玉关掉软件内的链接页面,退回小群,发现底下已经有了几条回复。
  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去新月路这家吧。】
  许严灵:【你去过没?味道怎么样】
  她当然不会只为了温延而坑别人,这家店是陈嘉玉大一那年拿了全额奖学金和补习薪资后,自己去吃过的,味道口碑都挺不错,价格也很亲民。
  与其纠结来纠结去,还不如一锤定音。
  小杨师兄捧场:【那就这家。】
  晚上七点。
  一行人结伴打车去了新月路,陈嘉玉跟许严灵坐一辆车上,城内二环的路线每逢晚高峰都水泄不通。迟了将近二十分钟,几拨人才在附近会合。
  下了车,他们沿着步行街朝里走。
  这条路很有古色文化的味道,两边伫立着不高不矮的红砖城墙,因着国庆,四处缀满红色的装饰灯笼与小旗帜,窄而长的鱼池上方还有凉亭与木廊。
  “新月路现在居然发展成这样子了吗?”许严灵难掩惊讶,“几年前过来的时候,我记得这里全是淤泥。”
  陈嘉玉看了眼手机,随口应声:“前年就改建好了。现在应该也算是网红打卡的景点,不过今天倒没多少人。”
  说着,她点开温延的微信。
  “假期结束了嘛,何况这人也不少。”许严灵看到她屏幕,靠过去,挽住她胳膊调笑,“给温总报备啊。”
  陈嘉玉收起手机解释:“没,他今天也在这边吃饭。”
  似是担心被其他人听到这话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她放低了声音:“本来想问问他在哪,等下再说吧。”
  伴随着阵阵晚风,他们经过小广场。
  穿行一条人行横道后,已经能瞧见那家川菜馆非常有质感的棕色牌匾。
  “没事。”许严灵晃了下胳膊,“聚餐不是非得从头坐到尾,待会儿你要去找他告诉我一声就行。”
  陈嘉玉佯装感动的样子:“爱你。”
  许严灵捏了捏鼻子:“哕,别恶心我。”
  见状,陈嘉玉没有被挽住的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前横过,捏了捏她胳膊底下的痒痒肉,抿着笑正要说话。
  忽然感觉到许严灵脚步停了半拍。
  陈嘉玉抬起眼:“怎么了?”
  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许严灵仔细辨认了会儿,伸手指给她看:“那是不是你家温总啊?”
  “在哪儿呢?”陈嘉玉顺着方向看过去,“好像还真是他,你——”
  同时,她的视线往旁边挪了挪。
  目之所及处的位置上,干净清晰的落地窗内,温延对面坐着一个令陈嘉玉非常眼熟的女人。
  金发碧眼,五官轮廓深邃。
  是追过温延的那个外国大学同学。
  两人好像是聊了什么,abbey突然笑的无法自拔,仰起头身子往后,自信又骄傲,头顶的灯光迎面洒落,那瞬间她漂亮的宛若王国里的精灵。
  见她突然止了声音,许严灵当然也看到了那张桌子上,只坐着两个人。
  她神情有些不自在,犹豫着问:“你老公告诉你没,他跟几个人一块儿吃饭?”
  陈嘉玉定定地看着几步开外的二楼,思绪在这一刻仿若变幻为单线程,僵滞着,面色难得露出难以琢磨的空白。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许严灵的问题。
  明白她的意思,陈嘉玉摇头,垂下眼:“应该不会是那样,他原本让我跟他一起去的,是我没时间。”
  “啊这……”许严灵挠了挠头,建议道,“那不然你直接上楼去看看?”
  脑间浮现出abbey张扬又明亮的笑容。
  陈嘉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甚至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几乎同一时刻想到了“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这句话,胸腔里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弥漫。
  前面的小杨师兄正在喊她们。
  她吐了口气,拉着许严灵大步朝前走:“先吃饭,别影响大家的心情。”
  ……
  温延对于陈嘉玉内心的弯弯绕绕的确一无所知又无辜,可能由于这两天思索着怎么处理陈德元夫妻,考虑得有些多,他不免联想到了孟植宁。
  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她了。
  但不知怎么,他昨晚反反复复犹似少时梦魇一样,始终在幻境里的迷雾大雨中不知疲倦地找出口。
  跑到车祸现场,看见了四肢错位的尸体。
  再往前,又是漫天的血雨,他被困在那栋郊区别墅,地面潮湿,雨水灌入泳池里,渐渐染红了池水。
  温延很少回忆这些,所以这场梦里的画面像迷宫,将他牢牢困住。直到凌晨即将天明,陈嘉玉翻身窝进他怀里,温热的鼻息一起一伏跌落在他的耳边。
  温延至此才看见出口,惊悸醒来。
  他浑身是汗,耳鸣到整个世界都成了黑白电视机失去信号时的雪花点。
  一整夜没休息好,他太阳穴钝痛从早起持续到现在。跟abbey聊了阵工作,提起老公,她说到对方追自己时的趣事,笑的服务员过来提醒了三次。
  温延身边难得有正常恋爱结婚的朋友,秉着学习的念头耐心听了会儿。
  abbey见他认真,想起说好带来见面却没能到场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问他:“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妻子,我很好奇,她居然能够拿下你。”
  倏然扯到陈嘉玉身上,温延偏了下头。
  身体的不适无端减轻了症状,他的唇边不自觉地染了几丝笑痕:“是我只看过一眼就记住的人。”
  “哇哦,一见钟情!”abbey终于记得捂嘴笑,暧昧眨眼,“有没有照片?她一定很漂亮是吗。”
  温延不置可否,但又觉得这形容并不贴切,打开相册,随手点了一张照片递给对方,扬了扬眉梢道:“漂亮只是她拥有的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照片里,是陈嘉玉在某个深夜伏案学习的侧影,穿着荷叶边的浅色睡裙,半干的长发濡湿,脸庞精致明丽,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落出薄薄浮影。
  面色沉静专注到似乎永不会有动摇的时刻。
  照明灯映在她身上,却也遮盖不住本身环绕着的自信又明媚的柔光。
  看到心心念念的照片,abbey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对温延竖了竖拇指,甘拜下风道:“是我输了。”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朋友因堵车姗姗来迟。
  听见一向心高气傲的abbey说出这样令人大吃一惊的话,落座在她旁边的男人新奇地探过头,只瞥到一抹剪影,温延无声无息地将手机拿了回来。
  对方愣了愣:“我靠!温延你不至于吧!”
  “奉劝你一句,不要对别人的太太有过高的好奇心。”温延不慌不忙地品了口茶,勾了下唇,轻飘飘地疑惑,“难道你没有老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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