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隐隐闻到火药味,脑子里闪回和□□交手的仅有的几次经历。
  “宇智波鼬!”一个扎着黄色马尾的少年冲出阴暗处的草丛。“我就知道是——咦,你不是宇智波鼬......哦,投奔了大蛇丸的小鬼而已,刚刚才见过......嗯!”
  黑底红云的袍子。
  佐助看了站在身边的我一眼。
  我默默地先他一步上前。
  “你......是个宇智波吧。”
  笃定的口气。
  却被我忽略了。
  “你在找宇智波鼬?”
  “我在找的是......”他扫来扫去地看着我和佐助,突然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嗯!”
  “你到底在笑什么?”佐助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出手就是三勾玉,又搭配着带火的手里剑,对方不甘示弱地踩着粘土离开攻击范畴,留给我们一堆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物——
  “轰隆!”
  我眯了眯眼。
  第一次交手,还看不出什么,但能从护额发现对方是从土之国逃出的叛忍。
  “好啦,怎么动不动就打架?”
  佐助又要攻击,却被我伸手拦住。“他并不想战斗的样子。”
  明明面容还只是少年模样,却似乎很有战斗经验的样子......
  毕竟是加入了晓的叛忍啊。
  “还是这位大姐懂事啊~”
  态度真嚣张啊,听得我有点烦躁。“宇智波鼬根本不在这片区域,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耸了耸肩,神情不似作假,但行走在外的人最擅长的不就是七分假三分真地扯谎?
  “我只是来这附近准备作战的,嗯。”
  “作战?你们晓要作什么战?”我明知故问。
  “呵呵,这是那些大国应该担心的事,嗯!”迪达拉伸手低头,去够脚下的土地,手掌心里一下子长出两柱纯白黏土,将他一下子带到天上,又一个翻转,正欲向后翻去——
  他流畅自如的动作一滞,如同被倾倒出的水流在空中停顿,极其不自然。
  就在这瞬间,一直开着眼的佐助突然指剑向前,一道雪白的电光直直地射进了空地边缘,层层草叶遮掩后的暗处。
  “离别礼物~!”
  “轰——”
  碎片式爆炸没造成什么伤害,我立刻后撤,躲到了不会被波及的地方。
  爆炸带来的轰鸣和尘烟几乎断掉了所有的感知方法,除了......
  我第一时间开了眼,看到三个颜色不同的查克拉集合体。最近的是佐助,对面的两个......其中一个正在高速移动着逼近!
  我握着苦无向前一抵,战器碰撞,铿锵清脆,那只独眼死死盯着我,又迅速消失在未散干净的雾里。
  雾?!
  “佐助,卡卡西使用了雾隐之术!”
  没有任何回答或声响,看来是跟着隐蔽了......
  还是正在和迪达拉交手?
  我静下心来,飞快地思索着回击,同时用上了每一个细胞去辨别身周的动静。
  封锁了视觉、嗅觉......
  “风遁·风之刃!”
  某处传来了布料破损后被撕扯带出的狼狈声音——在那里!
  我冲上前去,凭着多年来的直觉阻住一刀。
  他的眼睛很红。
  左上有破绽,我猛地向前一刺,扳过手腕又跳起在空中格挡,右腿劈下,还未踢到他肩膀就被躲过;我们整个扭转了站位,再次跃起,苦无和苦无交叉,没有人放松,因为摩擦达到平衡的瞬间只有一秒;然后卡卡西放松了,我竟然顺利地刺破了他的绿色马甲,几乎砍进腰腹的肉里。
  “不——”
  他皱着眉头,徒手抓住了我手里的苦无,尖端毫无阻挡地一路向下,扎进指根和手掌前端,指间血流如注,伤口的可怕程度决不低于我刚刚的大叫。
  我几乎要不认识自己了。
  在和卡卡西兵刃相接的同时,对练的一幕幕出现在我脑海里。那些绿蓝色的,紫色的天空,那些心无旁骛的日子,木叶的copy忍者,说着“你和卡卡西就是黑白双煞啊”的疾风......
  我们只用体术,掌风呼呼地面对面过招。卡卡西的血在我眼前飞溅。他尽量避免着用手攻击,而只是不断地招架着我越来越凌厉、越来越激烈的攻势。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卡卡西,回答我!”我的脑子乱了,里面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你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得不抓住了他后退的间隙再次开口。“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在哪里......他在哪里?
  他就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伤啊!
  你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个声音没有停下来,也没有放过我,如阴魂不散的密谋,又像梦里无边无际的雨林,丰沛水汽催生出气根和胡须,在空中仓皇而迷茫地垂着,吸收养分,密密麻麻地垂着,编织成挡住一角的棕色帘子,纤维被结构得细如渔线,无力,并不笔直,毫无美感,如同我和卡卡西过去一起度过的任何一个晚上。在这些时刻里抽出来看一看,都是干巴巴而如同嚼不烂的瘦肉般的可怕的欲望。这是我永远无法释怀的部分,而卡卡西更惨,他已经无法纾解了。
  但是,我到底在等什么?
  我要......要说的是......
  我重重地挥出一拳,打在他胸膛上的伤口附近。旗木卡卡西吃痛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被我胡乱抓起领口,用飞雷神带到了远处——佐助的身边。
  宇智波佐助料到了我早就在他身上打下印记,没有很惊讶,只是继续和站在鸟背上的迪达拉对战,一颗一颗地戳破他的小黏土。
  “为什么要让我伤你?”我掏出一支新苦无,对着卡卡西大半被黑色面罩所掩的脸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伤我?卡卡西,你为什么这样伤我?”
  电闪雷鸣,一千只鸟儿同时鸣叫起来的声音撕裂耳膜,这感觉还真是痛啊。
  黑色的头发几乎和我的融在一起,远看如同停滞的墨块,传真里常有的深色粘连。佐助挡下了卡卡西的杀招,眼里,那三颗小而锋利鲜明的黑色勾玉不断颤动着......
  沿着眼睑涌出、再因重力而降下的血滴落在我因战意而激动得发烫的脸上,炸开鲜红的花蕊,死鱼身上滴下的流动的家乡的河水。
  我一下子陷入了动静之间的无法思考,一切都是直觉,一切都是条件反射,一切都是无目的的情绪,但谁说情绪就不带计算、不带私心、不带着我过去一丝一毫从冰点的晶体积累至雪崩的不解呢?
  在我什么也没有想的时侯,佐助依旧用那双黑曜石般的,一贯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我。
  他肺部受伤,已无法呼吸。
  “看清楚......我不是他!”
  一闭一睁,眼前混乱的场景变换叫人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卡卡西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空空如也,只剩半干的红黑血痂,粉色的嫩肉一跳一跳,好像某人的心跳。横在我眼前的佐助不见了!
  虽然并不明白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重新抓住了卡卡西的领口。
  下一瞬,天海间的冰冷就吞没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
  惊异,平静。
  我想起那个被我抛弃的浴缸和从前温柔拢住我皮肤的温水,柔软如天鹅绒,轻松似爱人的嘴唇。
  带人移动所产生的撕裂感还未消散,湖水已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水泡中混着从我们伤口中渗出的血,飞快地逃逸了我们之间幽蓝而温和的氛围,像一串破碎的珍珠,缓缓升向遥不可及的水面。
  隔了水的微弱天光在卡卡西的背后闪烁,摇曳如我在此打败他的决心。
  ——我没有放开苦无,瞬间闭气了的他也将我的手腕越收越紧。
  水的阻力让每个动作都变成慢镜头,让恨意与渴望同样缠绵,我才在连自己都没想过去做的时候就读懂了卡卡西的嘴唇。
  他的双眼毫无光彩,似乎永远冷静得令人发指。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年轻的旗木卡卡西了......
  我调动查克拉,带着他破水而出。
  “为什么——卡卡西,你问我为什么?”我伸手抹掉脸上微咸的湖水,轻声重复着他的问题。
  他缓缓地从原地站了起来,就在一米开外。
  我并不知道自己眼里逐渐浮出了让他心绞到痛苦的天真。或许要更复杂,比如怀念,不甘,不解,不然,但他只看到了天真。那是所有人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从卡卡西微微变化的神色里,我知道他也只看到天真。这是我们从前的眼神,属于战争前的我们,那时一切都比不过能够独当一面,我们的目标还是成为能在情报手册里排的上号的忍者。这愿望在杀了人后或许依旧留存,但反应过来自己已掐灭一簇生命的火苗后便会被蒙上一层残酷。越杀越多,那最终也变成过去式,成了泛黄的塑料笔盖,而塑料制品是每两个月就要换一次的。发脆,发黄,最终发出奇怪的味道,被灰尘染成暗色。杀过人后,我才常常感到疲倦。而天真是不会疲倦、也不用保养的——我的天真一直存在着,只是已无法和现在的自己匹配了;卡卡西的天真早就被他丢弃了,或许这是惩罚,也是神谕,既然是他主动不要的,当然就再也无法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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