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对了老师,刚才都忘了问,你接下来去哪儿?”并未发觉铃木苍真的情绪波动,五条悟询问道,“不留在东京吗?”
“嗯,稍微有些事得处理。”铃木苍真不动声色地将心绪收敛归拢,语气口吻一如方才,说道,“我打算去一趟禅院家,看看直哉。”
“他也快到可以念高专的年纪了。”
第170章 一个要求
随着五条悟的高专生活逐渐步入正轨,铃木甚尔忙碌于大四时段的各类繁杂琐事,铃木苍真比以往多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无事可做。
无论是那位始终隐匿于暗处,明里暗里派来的人手层出不穷的窥探者,又或是虎视眈眈,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给他在暗中使绊子的总监部,以及......他年纪最小的学生,禅院直哉,无一不是铃木苍真需要费心劳神的对象。
禅院直哉......铃木苍真静静地看着座落在眼前的禅院大宅,心中一时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对于他的这位学生,从理性上铃木苍真十分清楚,对方并非是0852定下的任务目标之一,无论他为之付出多少努力,都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正回报。
但就感性而言,禅院直哉,也的的确确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尽管由于种种原因,他不可否认的心有偏向,对待禅院直哉也确实不如对待五条悟与铃木甚尔那般上心,但他却也从未想过敷衍身为老师的责任,该教导的、该讲授的,他对待五条悟与铃木甚尔如何,对待禅院直哉便是如何。
只能说,他在禅院直哉面前,很好地践行了他作为严师的初心,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虽说这之中绝大部分因素都是源于他在禅院家,除了讲课时间,从不过多停留,也很少同禅院直哉闲聊生活琐事,但也未尝没有初见禅院直哉时,那个趾高气昂的孩童在他心底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的缘故。
以至于即使不在授课时间,铃木苍真也忍不住总是板着一张脸。
既是试图借此方式,将自身和这座存续千百年的古宅所散发的腐朽气息隔绝,同样也是尽力想要将禅院直哉从这深不见底的泥潭中,一点一点地拖拽出来。
禅院轻视非术师者,蔑视所有女性,而禅院直哉自小耳濡目染,更是深受其害,若非彼时铃木苍真看在禅院直哉仍是不满五岁的小孩,而他虽然因为小小乌龙,也确实做了对方的老师,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不会对其投入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
不过,作为‘徒有其表’的严师,铃木苍真对禅院直哉的教育并非只有一味的教导、规训——尤其禅院直哉对他的滤镜实在非同一般。
面对一双几乎倾尽信赖与尊崇的眼睛,铃木苍真实在很难做到不心软,更何况这双眼睛的主人还特别听他的话。
如何才能让禅院直哉脱离真正意义上禅院家的腐朽恶臭,将来不至于彻底沦为与禅院其余人一般无二的乌鸦?
铃木苍真思索了很久。
于是,在教授禅院直哉的第二年,临近樱花绽放的开春时节,铃木苍真同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进行了一次谈话。
“我想见一见直哉君的母亲。”彼时,铃木苍真神色平静地对禅院直毘人如是说道,“可以吗?”
话虽然是请求,但语气却丝毫没有可以回绝的意思,乍一听倒更像是命令一般。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禅院直毘人本人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所谓,相比起这些浮于表面的虚礼,他更在意实际能到手的利益,因此,这会儿比起铃木苍真的态度,他更好奇对方的真正目的,“只是不知道,铃木老师这么急着想要见内子,究竟所为何事?”
“我希望,从下一堂课开始,由夫人和我一起,共同教导直哉君。”铃木苍真并没有兜圈子,直接同禅院直毘人道出了此行的目的,“简单来说,我希望夫人能够成为我的‘助教’。”
在禅院中,女人作为人的一面被不断磋磨、弱化。
她们可以是廉价好用的工具、可以是诞育子嗣的容器,可偏偏就不能是他们自己,即便是为禅院直毘人这位家主诞下禅院直哉的所谓‘家主夫人’,也不过只是比别的女人多几个人侍奉,终日幽闭在闺阁之中。
就好像落满灰尘的精致花瓶。
向禅院家的家主‘提议’,邀请这样一位几近避世的女人作为助教,并非是铃木苍真的心血来潮,事实上,自第一天见到禅院直哉起,他的脑海中就已经隐约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即使铃木苍真作为禅院直哉的老师,能够在授课这一段时间内短暂地纠正对方的言行举止,那他不在禅院宅时呢?
千百余年积攒下来的封建腐坏,会悄无声息地将禅院直哉由外至内,一点一点侵蚀个彻底,这不是单靠铃木苍真一个人就能够与之对抗的。
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够帮助他‘里应外合’的人,持之以恒地纠正、教导禅院直哉的一言一行。
只是近一年下来,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想在禅院家这样的环境找到一个能够配合他规劝禅院直哉,且说话具有份量,禅院直哉能够听得进去的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
之所以会想到禅院直哉的母亲,这位自铃木苍真进入禅院宅一年以来,从未真正见到过一眼的‘家主夫人’,还是源于新年假日结束后,他照例上门授课时,曾无意中听见禅院直哉的一句小声抱怨。
彼时,铃木苍真借着刚过去的大晦日的由头,找了一篇主题为团聚的相关文章教给禅院直哉,要其通读几遍过后,写下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读后感言。
只是却不想,禅院直哉刚看完第一遍,便蹙起了眉梢,唇角紧抿,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骗子,明明就没有见到她......”
若非当时房间中足够安静,加上与他一起的铃木甚尔也同样听见了这句话,铃木苍真几乎快要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
‘她’是谁?彼时,铃木苍真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但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至他拿到禅院直哉的八百字感言。
说实话,一开始铃木苍真并没有抱有太多期望,纵使禅院直哉出生世家,自出生起可以接受到的教育资源就远胜旁人千百倍,但归根结底,毕竟只是不过五岁的稚子,即使真的拥有一定才学,也难免会在字里行间透出些许稚嫩。
然而,出乎铃木苍真意料的是,禅院直哉交给他的文章,与其说是在写有关新年的读后感言,不如说是在写母亲——那位长年累月幽居在后院中,从不现身于人前的‘家主夫人’。
【我很好奇,在母亲眼中,新年又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和我一样,认为它无趣又无聊?】
【应该会吧,毕竟在记忆中,母亲她从来没有踏出过自己的房间,更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家中的宴席,而作为已经经历过、感受过这些的我,都尚且觉得乏味极了,又更何况是从没参与过这些活动的母亲?】
【所以我想,新年在我和母亲眼中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它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意味着,时间又过去了一年,仅此而已。】
......
实在很难想象,这篇文章竟然出自一位不足六岁的稚子之手。
哪怕是十年后的现在,铃木苍真依旧能够回想起,当年在看完禅院直哉一字一句写下的这篇文章后,他内心所感受到的触动。
也正是因为这篇文章,他才会真正下定决心,将助教的工作交给禅院直哉的母亲,才会在这之后,去同禅院直毘商谈这件事的可行性。
“苍真老师——”
忽然,一阵熟稔而清朗的少年嗓音,自不远处传来,打断了铃木苍真的思绪,他循声望去,果不其然见到穿着一身和服的禅院直哉,不知何时跑到了禅院宅的大门前,正亮着一双大眼睛同他用力招手。
“你终于来了,苍真老师,我和母亲等了你好久。”
三步并作两步走,禅院直哉在铃木苍真面前站定,眉眼间的欣喜雀跃分毫不减,弯着眉眼笑道,“她知道你今天会很忙,既要去东京高专探望悟君,又要来这儿走一趟,所以特意做了你平时爱吃的点心,想着你来了之后可以尝尝点心喝喝茶,稍微休息一下。”
“这可是母亲她自己想要做的,我就算劝了也没用。”眼见铃木苍真皱了皱眉宇,似乎打算说些什么,禅院直哉连忙找补道,“老师你可别怪我,实在要怪的话,直接去和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