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0852一本正经说道，以往向来波澜不惊的电子音，这会儿也稍稍加重了些许语调，又或是声量？乍一听上去，倒有些像是在为自己辩白似的，[且我只是在为您切实复述我的分析，并非刻意夸大。]
‘好好，知道了，你说是就是吧。’铃木苍真在心里打趣了一句，连带着琥珀色的眼眸都不觉染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但又很快褪去，转而重新变回沉寂无波的潭水，‘有你陪我闲聊，我也能少紧张一点，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你居然会把我安排成他们的老师。’
‘明明我自己也才刚大学毕业......啊，如果算上之前两个世界花费掉的时间，差不多快有十年了，已经不能说是刚大学毕业了。’铃木苍真叹息道，‘但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正经八百地教书育人啊，也就辅导一下功课，指导过体术训练。’
[还请不要总是过分看轻自身的能力，苍真。]0852说道，[您是我选择认定的宿主，我始终相信，您确有能力完成所有的任务。]
‘被你架这么高，好像我要是不能好好完成，都有点对不起你这么看好我了。’铃木苍真在心中轻笑了一句，却又很快复于平静，微微垂眸，眼底转而隐隐泛起一抹说不清究竟是偏执还是坚定的意味，‘放心好了，哪怕任务再怎么困难，我也会拼尽一切去完成。’
‘明沙还在等我。’
对铃木苍真而言，在这将近十年的岁月里，治好明沙的病，无疑是他一直以来行动的最高准则，为此，他不惜请求0852将他心中的其他牵挂悉数屏蔽，封存在心底最不显眼的角落中，若是没有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多投去哪怕一个眼神。
纵使知晓，这一举措对那些他曾经照顾过的孩子实在不公平，但为了能够最大限度不受影响地尽快完成0852给予的任务，铃木苍真宁愿做这个‘恶人’。
[检测到你距离任务目标已不超过五十米。]不知是为了转移话题，又或是恰巧如此，0852忽地提示了一句，挥散了弥漫在铃木苍真周身那股略显沉重压抑的气氛，[请您做好准备。]
‘终于要见到本尊了？’闻言，铃木苍真玩笑着反问了一句，不由得感慨道，‘从前和爸妈一起看大河剧的时候，总觉得里面拍出来的那些宫殿楼阁是不是用了特效，怎么大得这么夸张，现在走一趟五条宅，才知道，原来是我没见识。’
‘从进门走到现在，不说半小时，起码一刻钟是有了吧，结果还在路上，这五条宅还真是有够大的。’铃木苍真在心中啧啧道，‘把一个五岁的小孩成天关在这么个深宅大院里，0852你说，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金屋藏娇’？’
[任务目标身为年仅五岁的男孩，或许并不适用该典故。]
没有为铃木苍真的小小玩笑干扰，0852的回答依然一板一眼，只是在应答完这番话后，它安静了须臾，仿佛为了确定什么似的，开口询问道，[只是......您确定要转变策略，改变对待任务目标的方式吗？]
“铃木老师，悟少爷就在前面的和室中。”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边0852的话音刚一落下，这边一直走在铃木苍真半步身前的侍女，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前方，微微躬身道，“请恕我不能亲自送您过去，悟少爷他并不喜欢人多。”
闻言，铃木苍真顺着侍女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走廊尽头的门前两侧，各守着一名侍从模样的男子，除这两人外，的确如侍女所说，再没见到其他人影，而这两名侍从，单从表面上来看，周身的气势就明显不同于一般人。
[前方两人为二级术师。]0852贴心地为铃木苍真说明道，仿若刚才不曾问询过对方任何问题。
“我明白了。”铃木苍真神色一顿，既是回应侍女，也是给予0852一个答复，但面上，他仍旧维持着不苟言笑的冷淡神态，只微微颔首道，“有劳你。”
侍女应声退下，不对铃木苍真这个能够不受任何防备即可接近五条悟的人，表露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好奇。
眼见侍女的背影远去，铃木苍真这才不紧不慢地徐徐走向前方紧闭的障子门，并在心中对0852说道，‘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确定。’
0852没有说话。
‘尽管有你的帮助，让我能够‘轻松’地屏蔽掉那些和明沙无关的情感，但我知道，它们并不是真正消失，只是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而已。’铃木苍真目视前方，神色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手却不自觉攥紧了几分，‘它们依然存在。’
‘偶尔我会做梦，在......刚离开他们的那段时间里，格外频繁。’
“不过梦醒了以后，我却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梦。’铃木苍真短暂地阖上双眼，哪怕是现在，他也能够清楚地回忆起每每梦醒时，宛若有千余斤的巨石压在胸口上，那种喘不上气的沉闷痛苦感受。
‘既然最后总会离开，那不如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预防的手段。’铃木苍真无声轻笑了一下，嘴角染就着十足的讽刺意味，‘这样对双方都好，不是吗？’
‘反正，你给我的手册上也没有哪条规定说，‘拼命刷好感度’才是顺利完成任务的唯一方式，对吧？’铃木苍真在心中反问道，所用的明显夹带有贬义的措辞，仿佛是在无限贬低曾经的那个自己。
这一次，0852沉默了许久，直至铃木苍真来到障子门前，距离五条悟所在的房间仅有一步之遥后，才最后一次开口询问道，[......您真的这么认为吗，苍真？]
铃木苍真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将眼前的门推开。
因为自铃木明沙一岁起，就既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女孩的所有生活起居，包括从幼稚园一直到念小学，都是由铃木苍真亲自接送，在此期间，因为妹妹的缘故，他算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各有个性的小孩。
他们之中既有爱撒娇爱哭闹的，也有内敛不喜说话，又或是活力四射的，但无论哪个孩子，在五岁这个年纪，眼角眉梢中所展露出的，大多是独属于稚子的纯真与无邪。
但眼前同样正处于五岁的五条悟，却截然不同。
尽管有0852的提醒，铃木苍真早有心理准备，但在毫无征兆地对上那双不掺杂有一丝情感，近乎冰冷神性一般的苍蓝色双眼时，尤其再衬上那头罕有的银白发色，他还是没能忍住，心中微微一颤。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却彼此相顾无言。
“你就是他们说的新老师？”五条悟略微抬眼，毫不遮掩地将铃木苍真上下打量了一番，率先开口道，“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
“悟君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反应过来的铃木苍真，迅速将心中的那点触动收敛，他低头望向眼前这位不过刚刚至他腰间的稚子，思索须臾，面不改色地半蹲下身与之对视，神情淡淡道，“还是说，你对所谓的‘老师’，抱有什么期待？”
纵使不过刚走到人生的第五个年头，脸上还夹带着些许婴儿肥，五条悟的冷脸，丝毫不亚于与之相对的铃木苍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的一举一动，没有为对方堪称‘贴心’的举动表现出一丝意外，仿佛一切本就应该如此。
“期待？”五条悟不再看向铃木苍真，而是越过青年，漫不经心却又隐隐几分执拗地看向门外的光景，轻声说道，“那我希望你能比之前几个老师稍稍有意思一些，别太快让我觉得无趣。”
铃木苍真将孩童的这一细微转变看在眼里，却并不发作，只略微颔首，从臂弯中的公事包里掏出一叠纸张，递向对方。
五条悟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又抬眼看向青年。
“因为并不了解悟君你现在的真实水平，也不过多想浪费你的时间，所以我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查证。”铃木苍真与五条悟对视，看着那双本就冰冷的眼眸中，愈加冷漠的自己，呼吸凝滞了须臾，接着说道，“一场全方位的测验。”
“测验？”五条悟的神情终于有了新的变化，只见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铃木苍真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页，问道，“什么测验？”
一直以来，只被拘束在偌大的五条宅中接受族学教育的稚子，此前从未接触过所谓的‘测验’。
铃木苍真简明扼要地解释道，“在规定时间内，用笔在对应的空格写下你知道的答案，最后总计分数，满分一百，六十及格。”
说着，铃木苍真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随试卷一起，塞入五条悟怀中，询问道，“准备好了吗？”
五条悟依然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