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在场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铃木苍真有些犹豫。
“怎么会，先不说这本就是应该的，更何况如果有你在旁边陪着，或许黑泽阵的情绪会更稳定些，对犯人外貌的叙述更加准确，对我们的人也更有帮助。”影山笑道，“所以你大可以放轻松一些，完全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
被看出来了吗......铃木苍真心中一紧，也是，就连黑泽阵都能发觉他外泄情绪中的不安紧张，更别提本就在这方面颇为专长敏锐的刑事警察——即便对方应该只是初出茅庐没多久的新手警官。
最终，铃木苍真还是跟着影山一起去见了负责画像的友川，陪在黑泽阵身旁。
在配合处理完一切，铃木苍真与黑泽阵终于被影山告知可以暂时离开警署回去公寓中时，已然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
“今天实在辛苦你们了，还耽误了你们的午饭。”
负责开车送人的影山在驾驶座上望着后视镜中的一大一小，朗声笑道，“距离下午的工作还有一些时间，你们想吃什么，我可以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铃木苍真摆手，推辞道，“影山警官你能抽空送我们回公寓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好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
说着，铃木苍真又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工藤优作，提醒道，“况且，你不是还要送工藤先生吗？”
“铃木先生不必顾虑我，”工藤优作闻言稍稍侧头，温和浅笑道，“正好我也还没有来得及吃午饭，住宿的旅馆周边也没什么合适一个人用餐的饭店，不如一起？就由你决定吃什么好了。”
“这样吗，那就......”见前排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铃木苍真迟疑着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黑泽阵，问道，“阿阵这会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待少年开口，紧接着又补充道，“先说好，没有卖‘无所谓’的店。”
黑泽阵：“......”
“噗，”被兄弟两人的小互动逗乐，影山不禁开怀乐道，“如果实在都没有想法的话，我倒是知道附近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中华餐馆，他们家的煎饺和炒饭味道一绝，价格也相当实惠。”
说完，影山馋了似地砸吧了两下嘴，问道，“怎么样，有兴趣吗？现在这个天气吃点儿热乎乎的煎饺正合适。”
一行被请客的人自然没有意见。
约摸半刻钟的时间，车子在历经几个拐弯后，停靠在了一家装饰有绿瓦红墙檐角，只一眼就晓得是哪国风尚的餐馆前。
不过，大约是临近年末加之天气凌寒的关系，即便是正午时间，餐厅内由屏风隔开的座位间也还空着不少。
“老板，四份煎饺、两盘大份的什锦炒饭。”
一踏入餐厅堂内，铃木几人还没来得及入座，领头的影山便十分熟稔地招呼起来，挥手示意着同前台坐着的中年微胖男子定下主食，完了回头冲三人笑道，“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再点，这家店还有很多味道相当不错的开胃小菜。”
说着，伸手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菜单。
“这就足够了。”铃木苍真笑着拒绝了影山警官的好意。
“关于之后，不知道铃木先生眼下有没有什么想法？”一行人找位置坐下后，工藤优作看向坐在对面的铃木苍真与黑泽阵，手肘靠在桌前双手合十，弯起眉眼率先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态度之自然，仿若只是在随口询问铃木苍真的日常喜好。
铃木苍真一愣。
虽然他心中早就隐隐察觉到工藤优作或许会借这个饭局同他说点什么，却不想对方这么直接，饭菜都还没上齐就这么开门见山地挑起了话头。
“呃，是......目暮警官的意思吗？”因为不大确定对方的态度，铃木苍真猜测道。
“嗯，该怎么说呢，其中有一部分因素的确是源于目暮警官的嘱托，但更多还是我个人的意愿和一些想法。”
工藤优作拿起影山为他斟满茶水的陶瓷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沉下嗓音低声道，“虽然可以理解上面为了求稳不愿向市民透露过多信息的理念，但我坚持认为，至少应该把‘那个人’的行事动机告知幸存当事人，无论年龄。”
说这话时，工藤优作特意咬重了‘年龄’一词。
几乎电光火石间就反应过来了的铃木苍真，立时瞪大双眼扭头看向坐在身侧的黑泽阵，他完全没有料到这次谈话的真正主角竟然会是少年。
反观黑泽阵，却依旧一脸淡定不为所动的模样，乃至那双墨绿的眸子里连一丝涟漪波动都没有，只是懒懒地抬起眼眸看了工藤优作一眼，仿佛早已猜透对方挑起话题的真正目的。
“我以为至少会等到吃完午饭再聊这件事。”影山蹙眉道，但神情间没有半分惊愕，显然也一早就知晓工藤优作会有此举。
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铃木苍真抿了抿唇。
一阵静默。
“请问......是什么？”铃木苍真落在膝上的手不觉收紧，沉声问道，“关于‘那个人’，还有什么是你们知道我们却一无所知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表演型人格障碍。”工藤优作压低声音缓缓道，“通过现场遗留下的痕迹和目前警方掌握的所有线索来看，‘他’或许会是这一病症的拥有者。”
“但和一般我们所熟知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患者不同，他很聪明，会注重细节，也十分愿意为了达成心中的目标而去做出冷静理智的判断，所以，他能够将被害人处理成那副模样却拥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不被警方发现。”
“......工藤先生，你想说什么？”铃木苍真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愈发低沉。
“很抱歉......”工藤优作沉默了须臾，“但根据我的推测，‘他’或许早已经潜入大河原町，甚至有极大可能就徘徊在你所在的公寓附近，伺机而动。”
随着工藤优作话音落下，还不等铃木苍真说点什么，坐在他身旁的黑泽阵瞬间站起身，全身紧绷着恶狠狠地瞪向工藤优作，落在身侧的拳头隐隐咯吱作响，墨绿色的眼眸里燃着涛涛怒火。
但与之对视的工藤优作却看得分明，在那抹墨绿色深处角落中，小心翼翼地掩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发觉的胆怯。
“阿阵！”反应过来的铃木苍真连忙拉住少年的手腕，让人重新坐下。
好在店内人不多，黑泽阵此举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将少年稍稍安抚后，铃木苍真这才重新看向工藤优作，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愈发黑沉，蹙眉问道，“这也是你的推理？”
并在心中询问公寓附近是否举止可疑的人。
[方圆一公里内未能发现可疑异常。]
0852很快回答，只是，还不等铃木苍真彻底放下心，它就又补充道，[但不排除罪犯刻意掩饰的可能，因为并不知晓罪犯的具体样貌，无法准确定位，分析或存在一定误判。]
[抱歉，苍真。]
铃木苍真心下一沉。
“是，”工藤优作点头应下，像是清楚铃木苍真的不解，直言道，“我认为，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除去为了熟悉周遭地形环境，以及躲避警方追捕外，应该还在等一个他心目中觉得最合适的时机。”
铃木苍真张了张嘴，似乎从对方的话里猜到了什么。
“四月九日。”工藤优作缓缓道，神色肃穆，“芹泽夫妇遇害的时间。”
第18章 山雨欲来
“也就是说，至少现阶段我和阿阵的安危还算是有保障？”
不知过去多久，数十秒或是几分钟，铃木苍真才缓缓勾起几分唇角，试图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稍稍化解弥漫在几人间近乎凝滞的低压。
只是无论铃木苍真再如何尝试遮掩、保持冷静，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容里还是透着一丝再明显不过的勉强意味。
说到底，即便拥有0852的帮助，事先也或多或少有过心理准备，可当真正面对时，铃木苍真可悲地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安、胆怯、害怕，这些情绪犹如冰冷黑夜里不断翻涌着的咸涩湿冷的潮水，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心脏，乃至无法控制地生出了一丝想要就此放弃的动摇卑怯。
但好在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
随即以不容抗拒之姿迅速挤占争夺他心房的，是明沙那苍白失去活力、不似往日般光泽焕发的红嫩小脸，以及......黑泽阵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墨绿色眼眸。
“工藤先生告诉我这些，除了目暮警官的嘱托之外，是还需要我做什么吗？”不待桌对面的工藤与影山反应，铃木苍真紧接着问道。
琥珀色的双眼在短暂阖上之后迅速睁开，一扫先前的种种情绪，只余下仿若咬定青石的翠竹那般坚定——一如青年本人。
他一瞬不瞬地直视向工藤优作的眼睛，郑重道，“我愿意全力配合。”
而他放在桌下的手，正将黑泽阵的小手紧紧拢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