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但齐厌躲开了,这一下砸了个空。
  齐峰起身追过去打他,齐厌将他引到厨房门口。
  齐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齐江,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齐江!”他大喊一声就要扑过去,齐厌把菜刀从他脖子上一横。
  “嗬…嗬……”
  齐峰捂着脖子倒下去,用和齐江如出一辙的震惊神色看着齐厌,似乎不明白这只驯养得懦弱胆小的贱狗怎么突然暴起咬人了。
  齐厌冷冷垂眸,看着齐峰挣扎着一点点失去生息。
  怪他一直弯着背低着头,站起来才发现原来齐峰早就不复从前的高大强壮,头发灰白,胡子拉碴,过时的衣服洗的发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社会底层人士的沧桑与中年男人的无力。
  恶龙也有衰败的一天,他为什么一直觉得齐峰是座难以推倒的山峰。
  明明那么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走到徐月莲的卧室门口,靠着墙耐心等待。
  徐月莲心情很好,一直在哼歌,可惜实在没什么音乐天赋,调子哼的七零八落。
  她打开门,满面红光地整理着裙子,“这件是不是比之前那件更好看一点……”
  然而下一秒,一把菜刀突兀地抵在脖子上。
  她浑身一抖,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依旧嚣张且不敢置信,“齐厌你疯了!”
  齐厌将她拉到厨房门口,徐月莲见到父子俩的尸体顿时惊声尖叫起来,脸上分明没有搽粉,却比搽了粉还要白。
  她跪在地上对齐厌连连作拜,涕泗横流,丑态尽出,“别杀我,别杀我……”
  依旧是一刀割喉。
  等她停止抽搐,从厨房到客厅的短短几步,一家人整整齐齐。
  齐厌坐在地上,打开手环,发现双手颤的不像话。
  他给裴鸿发去回信:『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们和裴星过来一起接我回去。』
  两条信息相隔不到十分钟,按理说裴鸿应该很快就看到了。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房间里漆黑一片,凛冽的寒风吹过松动的窗户,吹的玻璃哐哐直响,就好像有人在外面肆意敲打。
  十点,贫民窟里的很多人都睡了,裴鸿才终于回信:『我要出差,过两天再说』
  只字不提崔明珠与裴星。
  齐厌看着这几个字,手里的刀突然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心口密密匝匝的疼,疼的怎么捶打都喘不上气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着脖子,大张着嘴,像只搁浅濒死的鱼。
  眼泪毫无预兆滚落在发间,烫他的浑身发抖。
  直到这一刻,裴鸿都在拿捏他,把他当泥人一样戏耍拿捏。
  哪怕他已经打断了自己的骨头跪在他面前,他依旧高傲得像看一条讨好作揖的流浪狗,对他没有分毫上心。
  他或许还会向崔明珠裴星炫耀,瞧,这个软骨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下贱,瞧,他多么会拿乔啊,竟然让我们一家人去接他。
  他那么脏,那么卑微,怎么配劳动总裁、画家的尊驾。
  齐厌终于明白过来,裴鸿和齐峰没有区别,他们都只是在驯服一条怯懦服从的狗。
  区别只在于,齐峰用拳头树立威信,裴鸿用权势和患得患失的冷暴力让他俯首。
  齐厌只觉胸腔里点了把大火,烧的他五脏俱焚,难以呼吸,他撕扯着毛衣的领口,试图吸取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是没用,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不得喘息。
  他徒劳地蹬着双腿,尖叫,崩溃,终于嘶声哭了出来。
  好疼,好疼。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如此绝望的疼痛,一条被打断了四肢的狗,该怎么从狭窄的笼子里解脱,该怎么躲过剥皮抽筋满身骂名的酷刑。
  逃不掉,躲不过,他注定要在这个巨大的熔炉里化为灰烬。
  齐厌跪在地上,眼泪重重砸在地板上,他在一片化不开的黑暗中摸索着那把饮过血的刀。
  刀锋划破指尖,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如获至宝地捡起来,狠狠往脖子上一送。
  甚至一下不够,泄愤似的割了一刀又一刀。
  直到他没有力气,菜刀再次跌落在地板上。
  鲜血流失,身体失温,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一双满含泪水与绝望的眼睛呆滞地转动着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
  微弱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空中铺天盖地的雪。
  可是他讨厌这无休止的大雪,讨厌这冷漠的寒冬,他喜欢春天和夏天,喜欢南方的花草与树木。
  好可惜,竟然和最讨厌的人一起死在最讨厌的季节,最讨厌的天气。
  可是没办法,撑不住了。
  这个冬天太漫长,等不到春天的喜讯了。
  只是想活的像个人一样啊。
  怎么这么难。
  全世界都逼他打断一身筋骨趴在地上当狗。
  这破世界。
  再也不来了。
  *
  齐厌猛然惊醒。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全都被绑在床上,他疯狂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守在一旁的老太太见状连忙走过去抓住他的手,“齐厌,奶奶在这,别激动,齐厌……”
  齐厌根本听不到她的话,扭动着四肢,失声痛哭。
  “齐厌……”老太太被他吓得眼睛都红了,连忙叫崔越和医生进来。
  崔越按住他的身体,医生替他拔了营养针,“他好像不喜欢被绑着,试试松开他。”
  第242章 没有真心,只有算计 外婆对不起你
  老太太赶紧松开绑着他的束缚带,齐厌蜷成一团,十指抓挠得脖子一片血痕,身体不自觉抽搐,撕心裂肺的哭声听的人心如刀割。
  老太太痛心不已,揪着袖子一个劲擦眼泪。
  崔越站在床边,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齐厌,疲惫的眉宇泄露了些许难以克制的不平静。
  他比常人见过更多的生死,亲自慰问过失去父母儿女的烈士家属,他们各有各的悲恸,各有各的辛苦,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他第一次见人哭的这样悲痛欲绝。
  *
  齐厌哭着入睡,又做梦了。
  梦到他死了之后大雪停了,天气放晴了。三天后,裴鸿和裴星来到齐家,却怎么也敲不开大门。
  他们报了警,见到了四处横斜的尸体。
  裴星扑到徐月莲的尸体上放声哭嚎,裴鸿和警察一起将他拖出这座不祥的凶宅。
  第二天,案件勘破结案,这桩惨绝人寰的灭门重案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进入大众视野。
  网友们根据警方公布的仅有的证据抽丝剥茧,将齐厌与齐裴两家的关系理的清清楚楚,消息一出就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引发了无数网友对裴齐两家的声讨与谩骂。
  然后齐厌见到了很多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的善意和怜惜。他尚存人世时,所有人都当他是透明人,他死了,人们争先恐后为他伸张正义。
  不过齐厌觉得没意思,因为裴鸿和崔明珠没有为他掉过一滴眼泪。
  裴鸿满心后怕,“那天晚上他示弱只是想把我们引过去一起杀了!他就是个疯子!”
  崔明珠被外界讨伐的声浪闹的寝食难安,神色憔悴,“我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叫我们回去,不用想都知道是一通骂,烦死了。”
  瞥了眼裴鸿,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你别转了,转的我头晕,齐厌被那样的人养了19年,根子再好也养坏了,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顿了顿,“他太高傲了。”
  锋芒毕露的高傲,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虚张声势的同时还很刺人。
  她不喜欢,因为她也傲,拗起来不管旁人死活,只有顺从才能和她坐在一起,所以她喜欢裴星。
  如果齐厌能和裴星一样甜甜地叫她妈妈,全身心依赖她,她也会喜欢他,可惜齐厌从不会服软。
  这一点其实和她有点像,所以她知道一旦齐厌和她生活在一起永远只有针锋相对,这样的母子关系太消耗情绪,不如不要。
  想到这里崔明珠越发郁闷,“要不是你非要把他认回来,拿笔钱打发了也没有那么多事。”
  裴鸿一肚子气没处撒,恨恨道:“怪就怪齐家人找上了裴星,齐厌又偏偏和裴星一个班。”
  如果齐厌只是个像齐江一样的窝囊废,他不会动心思,怪就怪齐厌长到了他面前,却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臭性子,到头来惹得一身骚。
  “现在怎么办?”崔明珠问。
  裴鸿没好气,“还能怎么办,把人好好埋了,联系公关。”
  齐厌这才知道,原来裴星和齐峰夫妇早有联系,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原来崔明珠不在乎血缘,她在乎的只有自己,谁能让她开心,谁能满足她,她就喜欢谁。
  她去咖啡厅只是为了配合裴鸿唱红白脸,而裴鸿很贪心,什么都想要,看不起他,于是理所当然地用商场上那套欲擒故纵、你追我退的把戏驯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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