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努力对顾南露出一个营业的微笑,“谢谢姐姐,我走了。”
  顾南看得出来他心里藏着事,但暂时没感觉到杀气,便没有追问,挥挥手,“去吧,加油。”
  齐厌上了车,顾南目送他离开,才转身下站台回贫民窟。
  赛博朋克的悬浮轻轨并不是行驶在地面,而是半空中,交错的轻轨轨道交织成一张大网,将钢铁般的城市划的四分五裂。
  上午,顾南依旧和姐妹们追账,下午,她用所剩无几的钱叫了一帮大哥,把齐家好好教训了一顿。
  齐峰断了一条腿,齐江和徐月莲一顿胖揍,打的他们哭爹喊娘,整栋危楼里都是他们杀猪般的惨叫。
  大哥们在楼上办事,顾南就和姐妹们在楼下防卫蹲守,听着齐家撕心裂肺的哭嚎,她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大姐头看着顾南阴恻恻的笑,嗑着瓜子直摇头,“你真栽了,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
  说到钱,顾南有点笑不出来。
  她兜里已经快空了,要不是没钱,她肯定要齐家人一人断一条腿。
  她没什么本事,就会写点代码,于是昨晚在网上的交易平台挂了个代写帖,代写一切有关电脑与编程的课题报告、专业论文、学期作业,受众主要是人傻钱多的大学生。
  但她今天已经打开好多次帖子了,浏览量有,收藏数也有,就是没有人联系她。
  按理说,快期末了,正是学生们为报告和论文头疼的时候才对,怎么会没人呢。
  正想着,办完事的大哥们下了楼,和顾南交代了一番成果就走了。
  走之前还带走了齐家三人被砸坏了的手环。那玩意打人之前就的破坏掉,不然一句话就报了警,打完之后当垃圾顺走,可以卖点酒钱,都是规矩。
  距离齐厌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今天的账要完了,顾南叫上姐妹一起去网咖上网。
  直到四点半,她收到了齐厌的消息。
  *
  齐厌赶在最后几分钟进入教室。
  一身黑衣白袜的搭配虽然有些突兀,但放在人群中就是普普通通的车祸现场,而且大早上很多人没有睡醒,是故就算他踩点也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直到第一个人反应过来,意识到齐厌今天竟然没有穿高中的旧校服,而是从头到脚的新衣服,这份惊讶才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整个教室。
  “他有新衣服穿为什么之前一直穿旧校服,我还以为他是没钱买。”
  “谁知道,他昨天刚被打,今天就换了新衣服,额……”
  “还是穿羽绒服正常一点,之前看他穿校服,我都替他冷。”
  齐厌一进教室,裴星就注意到了。
  一身黑的齐厌看起来更加孤傲了,虽然低着头,似乎很谦卑,但他知道那双眼睛一定谁也不放在眼里。
  除了昨天在校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孩。
  裴星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身旁的杨宏却突然说:“他哪来的钱买新衣服?”
  第137章 你是不是贱?
  裴星随口搭话,“是他爸妈给他买的吧,这么冷的天,总不能一直穿单衣。”
  爸妈?
  杨宏冷嗤。
  他找人教训齐厌之前就调查过他的背景,贫民窟危楼里的穷光蛋,爸妈沉迷打牌没有正经工作,弟弟高中退学天天家里蹲打游戏,一家人都把齐厌当佣人使唤,还家暴,远近闻名。
  齐厌能在那种环境下考上清崇的确称得上出类拔萃,和那群将在贫民窟里生锈腐烂的下等人比,他也确有清高的资本。
  不过怪就怪他来了动画专业,和一群天之骄子站在一起,他的清高就太碍眼太虚伪了。
  杨宏一直看他不顺眼,一身不应季的破校服,从来不换的脏鞋子,还天天板着一张“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谁都看不上”的死人脸,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昨天杨宏被其他人怼了,嘴上说着不计较心里却火气难消,一群贫民窟里的穷光蛋,以为联合起来就能创造奇迹吗。
  他捏着水性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吸引裴星的注意力,“你的手链找到没有?”
  裴星失落,“没有,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那条手链很贵吧?”杨宏意有所指,“有没有可能被偷了?”
  裴星只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否定了,“应该不会,我没和别人近距离接触过,应该是不小心掉了。”
  那条黄钻手链特别漂亮,要是被人捡到了,肯定不愿意拿出来,裴星对找到手链已经不抱希望了。
  杨宏一扬下巴,“谁说没有,那不就是有一个吗。”
  “昨天你的手链丢了,今天他就换新衣服,你说巧不巧?”
  裴星知道他在说齐厌,觉得这猜想有点荒唐。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回眸看了一眼齐厌,然后就发现齐厌也在看他。
  毫无波澜的一眼,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嘲讽。
  他有些尴尬,低声道:“怎么可能,你别乱猜,掉了就掉了,一条手链而已。”
  “那可不仅仅是一条手链,我记得那是崔阿姨亲自给你从国外拍卖会上带回来的礼物,价值数百万,你不在乎,可有些人,应该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杨宏似笑非笑,看着齐厌的目光鄙夷而挑衅,“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太过巧合了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杨宏在指桑骂槐,觉得是齐厌偷了裴星的手链才买得起新衣服。
  班上的同学齐刷刷看向齐厌。
  对嘲讽和轻视都不理不睬的齐厌,在面临污蔑时,终于抬起头。
  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没什么血色的双唇,瘦削的下巴,安安静静的就像一盏脆弱易碎的琉璃。
  他没有看杨宏,而是直视着裴星,目光冷漠却坦荡,一言不发,气势逼人。
  这样的目光落在别人眼里是理直气壮,但落在裴星眼里却是能让一切污秽无所遁形的逼视,把杨宏对他的嘲讽和鄙夷尽数还给了他。
  一瞬间,裴星仿佛被那道灼热的目光刺伤,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想说些什么,但上课铃响了,教授已经站上了讲台,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这节课他上的神思不属,如坐针毡。
  一下课,裴星就站起来走到齐厌面前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齐厌合上书,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对面是另一栋教学楼,校道旁边的花坛里栽种着新移植过来的树,没有树枝树叶,只有一根光秃秃灰扑扑的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明年春天能不能看到它长出新芽绿叶。
  新换的衣服太温暖,他竟然也能坦然欣赏冬天的景色,憧憬来年春天的生机了。
  杨宏走到他座位的另一边,恰好挡住他看风景的视线,一手撑在桌子上,冷声道:“裴星在和你说话,你聋了?齐厌,你到底在装什么。”
  齐厌收回目光,打开书。
  裴星很尴尬,勉强笑了一下,“算了,没事,把事情说明白就好了,我不希望同学之间留下什么误会。”
  说完他就要回自己的座位,但杨宏不乐意。
  他故意挑事可不是为了看齐厌这张死人脸,他想看到的是齐厌满不在乎的面具碎裂,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又满眼悲愤的表情。
  那种面对权势的无力感和绝望,杨宏看多少次都觉得身心舒畅。
  他拿起齐厌的书直接扔到了地上,“装什么装,换了身皮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谁不知道你就是贫民窟里的穷光蛋,像你这样的下等人,我们和你说话都是看得起你。”
  “说,是不是你偷了裴星的手链!”
  齐厌一动不动,对杨宏的骂词恍若未闻,扫了眼地上的课本,已经被前座好心的同学捡起来了。
  但对方没有立即还给他,怕杨宏再一次把他的书扔了。
  齐厌也不急着拿回来,而是扭头对裴星道:“管好你的狗。”
  平平淡淡的语气,一点起伏波澜的腔调也没有,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有如惊涛骇浪把所有人都给打懵了。
  齐厌开口说话了。
  他竟然骂杨宏是裴星的狗!
  裴家的家世是比杨家的好,那群人也都以裴星为中心,但不管怎么样杨家人也不至于在裴星面前低声下气到拿狗比较。
  而且杨宏是狗,其他不如杨家的人在裴星面前岂不是狗都不如。
  一句话得罪一群人,连嫌隙的理由都给他们找好了。
  齐厌的嘴怎么这么毒这么敢说。
  同学们惊掉了下巴。
  裴星脸色难看。
  杨宏气的脸都青了,怒火上头,攥着齐厌的衣服就将人拖了起来,咬牙切齿,“你他妈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齐厌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威胁,扯了扯血色淡薄的唇,“你听清楚了,还要我再说一遍,是不是贱?所谓上等人都像你一样这么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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