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但理智比这点可怜的心软强大,用不到一秒就把心软死死压了下去。
她始终记得自己处境和身份,她可以和林腊月谈情说爱搂搂抱抱,但要动真家伙结婚是万万不能的。
她安抚他,“我们还很年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那天,要是我们还在一起,我就告诉你答案。”
这个答案终于真情了些,林腊月展唇一笑,桃花眼深情又眷恋,抱紧她,“我不会放手的。”
顾南哈哈一笑,很不负责任地说,“你放手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林腊月很认真,神情也严肃沮丧起来,“你放手我也会很伤心的。”
这世间认真执着的真情总是十分动人,顾南很幸运地得到了偏爱。
她仰头,温柔而不带丝毫情欲地吻了林腊月,“那我们都不放手。”
林腊月回吻,字词含糊,“死也不放手。”
明知什么也不能做,但亲亲抱抱还是折腾到零点,第二天还要工作,继续熬夜太伤身体了,两人自觉老实下来,相拥着酣然入眠。
第二天,顾南继续窝在家里打游戏攒经验值,林腊月去餐馆上班,于倩倩三人跟着中介去看房。
下午,三个女孩子满头是汗地回来和顾南说她们看好房子了。
两居室,拎包入住,和顾南这个小区隔了一条街,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地段比这里好,所以租金也相应贵一些,但两个人分摊压力会小很多。
岑秀和亲戚联系之后最终决定南下进厂,已经买好了火车票,明天早上出发。
回来之前她去菜市场买了肉和菜,说要亲自下厨做饭感谢顾南和林腊月的借宿。
于是林腊月一回来,厨房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炉子上的汤炖的咕嘟直响,满室都是玉米排骨汤的鲜香。
“倩倩她们明天就搬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接惊蛰进城?”顾南问。
林腊月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是很想将弟弟接到身边照顾的,他一个人在乡下很容易发生意外,但他目前工作没有起色,兜里也没有多少存款,城里吃喝拉撒全都要钱,他总不能一直吃顾南的软饭,拖累她照顾弟弟。
囊中羞涩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但苦于找不到门路,偶尔刷到合适的工作机会又没有时间。
他有些焦躁,却无计可施,“再等等吧。”
“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顾南小声问。
林腊月敛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道:“嗯。”
顾南牵起他的手走到阳台,傍晚的阳光绚烂梦幻,晚风渐起,吹来的空气五味杂陈,全是生活的味道。
顾南靠在栏杆上,身后是画布一样的天空,炫目的光彩修饰着她的身形,热燥的微风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而和熙。
“你和我说说惊蛰的情况吧,他的身体怎么样,要吃药吗?”
林腊月也和顾南一样靠着栏杆,肩膀挨着肩膀,轻声说:“一年前,他的左腿摔断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救不回来,截肢了,他有低血糖,不需要吃药,但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发生意外。”
“他的腿是因为低血糖摔断的吗?”
林腊月低下头,愧疚道,“他是为了给我挣学费才摔断腿的。”
顾南一愣,侧头看着他。
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黯淡无光,里面的忧伤自责恍如凝成了实质流淌出来,她第一次看他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
他虚无地盯着空中的某一处,“我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我母亲一个人供我们兄弟俩上学,日子过得很辛苦,上高中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同时拿出两份学费和生活费……”
他只比林惊蛰大一岁,却比他早两年念书,他18岁读高三,林惊蛰17岁却才读高一,而且他的成绩比林惊蛰好,再有一个学期就高考了,所以不管从投入还是从前景看,让他继续读书考大学才是损失更小的选择。
林惊蛰顺理成章地辍学了,第二天,林妈妈就托关系让亲戚带他去工地当学徒。
学徒的工作很杂很碎,从早到晚不带停,但工资很少,每个月只有三千多块。
林惊蛰干了两个月时间就临近年关了,所有在外务工的人都会回家过年,他也回家了,还带回了七千块钱工资。
林妈妈拿走了五千,剩下两千给了林腊月,那是他高三下学期的车费和生活费。
打扫房子,买肉买菜,挑选对联,他们一家人都以为能过一个轻松些的好年。
但事与愿违,小年那天,林妈妈突然吐血昏厥,送去诊所诊所不收,送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胃癌晚期,癌细胞大范围扩散,任何治疗都回天乏术了。
死亡的阴影无情地笼罩住了这个脆弱的小家,也击溃了她最后的理智。
多年的苦苦坚持在病痛面前化为泡影,她拼尽全力才养大两个孩子,老天却让他倒在最后那几步。
死亡的逼近让她变得沉默,山崩地裂般的疼痛让她变得偏激,易怒,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对待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她的孩子。
那一年,新买的对联没有用上,提前备好的肉菜也吃得如同嚼蜡,旁人的欢天喜地与他们无关,家里一片死寂,冰冷又绝望。
熬过年关,林惊蛰回工地上班,林腊月去学校上学,只不过他的学习状态不好,几次考试成绩都不理想。
五月的最后一场模拟考结束后,林腊月和林惊蛰被叫回了家。
林妈妈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整个人瘦的像个骷髅架子,深深陷进去的眼眶中镶嵌着一双浑浊的眼球,短暂的回光返照让那双眼睛亮得可怖而悲哀。
她预知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临终前将两个儿子叫到床前交代后事。
她脸色青灰,干枯灰白的头发贴在汗涔涔的脸上,嘴里吐着血,咳得心肝脾肺都要一起吐出来。
她死死抓着儿子的手,长长的指甲掐得手腕鲜血淋漓,她却怎么也不想放手,不想就这么不甘地离开这个残忍的世界。
她要她的儿子为她守灵七日才能下葬,即使发烂发臭,也要在这个世界多待两天。
她死了,却没有得到解脱。
她的孩子,延续着她的临终前的苦痛。
第49章 怎么,你害羞?
五六月的天,停灵七日,即便是厚厚的实木棺材也盖不住她腐烂的味道。
下葬的那天天气很好,八仙抬她上山时一直皱着眉,屡屡换人。
她死后,六月的高考如约而至。
林腊月发挥的不好,高考成绩出来后堪堪踩着录取线上一个末流二本,就算成功录取,最后也分不到好专业。
兄弟俩商量了一夜,林惊蛰最终拍板。
林腊月继续上学,他挣钱供哥哥读书。
在外打拼了半年多的少年成熟了许多,他走出大山见了世面,对这个世界日新月异的发展有了深刻的体会,他很明白,在日后高中毕业文凭就像文盲,没有本科毕业证,几乎无法接触任何光鲜亮丽的职业。
以他的成绩考不上大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迫切地希望林腊月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就当是给他年轻而如一潭死水的人生制造一点希望。
但命运似乎不愿意放过他们,八月,与林腊月的录取通知书一起到的,还有林惊蛰要截肢的消息。
林腊月连夜买票坐了一夜火车赶过去,但抵达医院时,早已尘埃落定。
林惊蛰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左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他一见到林惊蛰就哭了,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林惊蛰却很淡定,还反过来安慰他,截肢之前小腿坏死了好疼,截肢了没有感觉了反而更痛快。
林腊月抓着弟弟的手,跪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傻子。
出了院,回到家,林腊月撕了录取通知书,然后上山挑了根好木头给林惊蛰做拐杖。
之后他断断续续地接着村子附近的零碎活儿,泥瓦匠、木工、厨师,哪里有活就往哪里去。
挣得不多,但能就近照顾林惊蛰,他很满足。
直到有一天,林惊蛰和他说不想拄拐杖了,想要装义肢,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行走。
林腊月去医院一问,好的义肢要几十万,一般的义肢也要十几万,通常使用1年后就有部分零件要维修更换,基本3-5年就要换一套新的义肢。
而以他们目前的存款,连最普通的义肢都买不起。
林腊月提出外出务工,林惊蛰同意了。
“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我进了酒吧,直到遇到你。”林腊月看着顾南说,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天边绚烂的云彩,驱散了些许回忆带来的痛苦。
顾南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她虽然是孤儿,可小时候没受过虐待,不愁吃穿,上高中时得到了好心人资助,成功考上大学,毕业后顺利拿到了大厂的offer,除了飞来横祸死的早,她的人生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