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张攸年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晚青妤愣了一下,再望向他,他这几年的变化好像有点大,样貌比以往硬朗了许多,五官更为精致,一双眼睛虽有些锐利,但是看人时却极其认真,气质也好,隐隐透着些说不清的阴翳。
  她记得他幼时是个极为怯懦的人,整日跟在付钰书身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喜欢什么也不敢直言,见了她更是连招呼都不敢打。
  后来到了少年时,他外出习武了一段时日,回来后便开始钻研学问,跟着她二哥学习,人也变得自信了许多。再后来的几年,他们便少有接触了。如今看着他,大为不同了。
  只是有一事令她疑惑,那日在外祖母家,他虽解释说是跟着表哥回去了,但他父亲为何一直寻不到他?正常情况下,他父亲应是第一时间去亲戚家寻人。况且,他与付钰书自幼关系匪浅,二人之间有无秘密也不清楚。
  张攸年见她沉默不语,也未再多言。他了解晚青妤的性子,更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不过是暂居乔家大院的仆人之子,这其中的鸿沟,岂是一星半点?他这点关心,可能在她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马车内静默良久,到了宫门前,张攸年道:“完事了我们在宫门前会合,随后我随你去晚府,与二哥细细商议。”
  晚青妤应了一声,下了马车,然后随着宫人到了皇太后的大殿,结果太后正在小憩,她只得在殿外等候。她等了许久,久到几乎失去耐心时,宫人才将她唤入殿内。
  此时太后刚醒,喝着茶,瞥她一眼,淡声问道:“如何?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晚青妤跪地行礼:“回太后,臣妾已准备离开亲王府,搬回晚府居住。”
  太后把茶盏递给身旁宫女,审视着她的神情,问:“只是搬出亲王府这么简单?”
  晚青妤心知太后之意,继续道:“回太后,先前我与萧秋折曾立下一份和离契约,约定三年后和离。如今已过两年有余,和离之期将至,故而我觉得无需再与他明言和离之事,直接搬出亲王府即可。如此一来,和离契约自然生效,我们便算是和离了。”
  太后突然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你这么说,叫哀家如何信?你二哥的事情迫
  在眉睫,你觉得与萧秋折脱离关系之事,还能再等上几个月?”
  太后这是要她即刻与萧秋折和离?
  晚青妤心中焦急,只得回道:“太后明鉴,臣妾既已答应离开亲王府,便绝不会再与萧秋折有所牵连。”
  她见太后脸色沉下来,又道:“若太后不放心,我回去后便立刻与他签下和离书。总之,我已决意离开,日后也绝不会再踏入亲王府半步。”
  这应该就是太后想要的结果。
  可太后神色间似还有些不信:“和离书可需哀家替你写?或是下一道圣旨,直接了结此事?”
  晚青妤蹙眉,太后未免欺人太甚。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此事不劳太后费心。不出三日,您便能听到我与萧秋折和离的消息。”
  主动和离与皇家下圣旨可是天壤之别,这一点晚青妤很是清楚。
  太后见她态度坚决,这才“嗯”了一声,道:“那好,哀家便等你的消息。”片刻后,她语气忽转温和:“哀家听闻,你们晚家与付家关系甚好。如今你家出了事,付大人也曾过来求情。付大人说,你有个四弟,年纪虽小,却颇有才华,如今尚未谋得一官半职。他说身边有个职位,希望你四弟过去当值。”
  太后说到这里去看晚青妤,接着道:“付大人宅心仁厚,博学多才,常来宫中为哀家讲学。他为你们家的事忧心不已。哀家想着,既然付大人有意相助,不如让你四弟去他那里任职,也好对你们晚家有个照应。”
  让四弟去付钰书父亲身边任职?
  晚青妤有些震惊。
  太后一边想置他们于死地,一边又让付家帮衬她四弟,这究竟是何目的?
  太后见她神色惊讶,迟迟未作应答,便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就让你四弟去找付大人。哀家也等着你和离的消息。”
  果然,无权无势只能当做权贵们任意宰割的鱼肉。
  在生死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既已如此说,晚青妤也只得咬着牙恭敬行礼,退出了大殿。
  她忧心忡忡地出了宫门,张攸年已在城门外等候。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张攸年开口便问道:“太后那边如何说?”
  晚青妤强忍着酸楚,回道:“太后要我即可与萧秋折和离,还让我四弟去付大人那里任职,说是付家在太后面前为我们说了情。”
  说到付家,张攸年冷笑一声,笑意不明,没再多言。
  二人到了晚府,便与二哥商议言书堂之事。先前晚青妤一直疑心张攸年是否因付钰书而对二哥有所不忠,但今日一番交谈后,发觉他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只是说话间,张攸年总是看向她,还频频问起她与萧秋折和离之事,令她颇感不自在。
  转眼到了傍晚,方于觉得在晚府耽搁太久,便问晚青妤:“少夫人,何时回亲王府?”
  晚青妤直接回他:“我不回去了,要留在晚府。”
  “不回去?”方于一听,顿时急了:“这可不行,公子若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晚青妤安慰他:“你放心,这事我会与他说明,不让他怪罪你。”
  方于不答应,再三相劝,可晚青妤执意不走,他无可奈何,只得回亲王府寻萧秋折。孰料这一日,萧秋折都未回府。
  方于焦灼不安,又赶往皇宫,却听闻萧秋折因赵老爷子之事陷入麻烦,被困在宫中,暂时不能回府。
  直到第三日,萧秋折才从宫中脱身。
  他刚出宫门,便听守在宫外的方于禀报:“少夫人执意留在晚府,不肯回亲王府了。”
  萧秋折因赵老爷子之事,在宫中纠缠了三日,幸得陆临带来舅舅与外祖父过来相助,他才暂时洗脱嫌疑。只是刚出宫门,便听到这般消息,心中顿时一沉。
  方于战战兢兢地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道:“公子,对不起,有件事我得告诉您。前日我随少夫人回晚府探望二公子,原以为她只是单纯去看望兄长,谁知她让玉儿拖住我,自己悄悄去了皇宫。后来是与张攸年一同乘马车回来的。”
  张攸年?
  萧秋折忽地顿住脚步,问道:“他们二人怎会在一起?去皇宫做什么?”
  方于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同乘马车回来。”
  提起张攸年,萧秋折印象颇深。他从前住在乔家大院,与晚青妤常有接触。此人向来寡言少语,但每次见他,眼神总带着几分不善。
  记得他与晚青妤订婚后,张攸年曾找过他一次,开口便问他是否真心想娶晚青妤。他问完这话没等到他的回答,冷笑一声便离去了,后来他们未再有过多接触。
  现在,他怎么会与晚青妤同乘一辆马车进宫?
  萧秋折越想越烦躁,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往晚府。此时天色已晚,晚府大门已是紧闭。他下马拍打院门,管家开门见是他,还没开口,他便径直冲了进去。
  他直奔晚青妤从前住的闺房,这时玉儿守在门外。玉儿见他突然出现,惊得愣住,反应过来后急忙行礼道:“姑爷,小姐正在换……”
  玉儿话未说完,萧秋折已推门而入,随即“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吓得玉儿一颤。
  此刻,晚青妤正在房中更衣,准备睡下,孰料萧秋折突然闯了进来。
  他立在门前,望着她惊慌地拿着衣衫遮挡,强压了下情绪,几乎哑着嗓子道:“说说看,是谁在逼你离开我?”
  “我去杀了。”
  第46章
  结果他追上来,含住她的……
  这几日,萧秋折便察觉晚青妤有些反常。自她从宫中归来,整个人似变了模样,口口声声说要离开亲王府,甚至放弃为父兄报仇,这全然不似她往日的性子。
  他忆起那日,她在宫中被太后召去,不知太后与她说了什么,她竟哭得那般伤心,随后付钰书便来哄她。再后来,他与付钰书打斗被关在了宫中,也无从打听太后究竟与她谈了何事。
  他先前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似乎全然未听进去,竟还是离开了亲王府。
  就算是有困难,有不得已,也要两个人一起承担,她怎么可一个人默默承受。
  今日他从宫中出来,心情本就糟糕,时下胸口那股郁气更是难消。
  可见她慌张地用衣物遮掩身子,神情恐慌,似被惊吓到了,他又突然心疼起来。他走到桌前,用衣袖将桌上的蜡烛拂灭,先让她穿好衣服。
  灯灭后,房中顿时一片漆黑。
  周围一阵衢静。
  晚青妤刚从隔壁房间洗漱回来,衣衫未整,头发还湿漉漉的,萧秋折就这般一声不吭地闯了进来。
  她迅速地穿好衣服,抓着一旁的床帏,思忖着如何向他解释。他这般火大,定是因为她执意不回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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