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天在太阳下晒了许久,她猜测自己也许是中暑了,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集中精神,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被抽干了。
  另一边的监视器前,何苇夷将车内的异样尽收眼底,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马上打开对讲机:“你们还好吗?”
  “卡掉重来吧。”岑意倾揉了揉太阳穴,把车窗降下来了一些,想吹吹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的。”常舒和点头,准备把车开回去重新来过。
  但踩下刹车的那一刹那,她的面上突然攀上一丝惊恐。
  随即,连声线也不受控制地感染上了颤抖:
  “倾倾姐,何导......”
  “这车刹不住。”
  这话像是一盆凉水,浇得岑意倾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池塘。
  按照原计划,佟嘉会抢过方向盘让这辆车冲进水里,以求和肖潇同归于尽。
  池塘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就绪,只等她们落水后迅速把她们救出来。
  但眼下她浑身无力,入水后能不能从车里爬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思考了片刻,岑意倾用尽
  全身的力气抬起手,咬牙猛地朝左打方向盘。
  “砰——”
  随着一声巨响,汽车撞上了路边的枯树,整个车头都嵌进那枯瘦中空的树干里。
  车头“嗤——”的一声叹息,紧接着冒起滚滚浓烟。灰白色的烟雾从树干中袅袅升起,被风吹往她们的方向,像一张深渊巨口一般,欲要吞噬整个车身。
  跟拍的车停在路边,车里的工作人员慌忙跳下来接应。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和常舒和都有些眩晕,岑意倾的四肢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她去拉车门。
  但不知道是撞击导致车门变形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任凭她如何用力,车门都纹丝不动。
  车前盖窜起火苗,隔着挡风玻璃晃得她两眼昏花,噼里啪啦的烧灼声在耳边响起。
  慌乱之间,常舒和想起车门边备用的破窗锤。这是剧组为了防止车辆入水后无法打开车门,提前配备的。
  常舒和原以为用不上,却不想这个小小的锤子在这一刻成了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锤下去,车窗玻璃碎成蛛网的形状。常舒和用力推开那片破碎的玻璃,窗外的空气混合着树木烧焦的呛人气味一起涌进来。
  常舒和松了一口气,“倾倾姐!”
  她惊喜地回头,想拉着岑意倾一起从这窗框中爬出去,却发现她眼皮微睁着,整个人无力地朝她这一侧歪斜。
  “你还好吗?”她失声惊叫,惊恐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滴落在岑意倾的手背。
  恍惚间,岑意倾以为是大火烧进了车里,缩回手努力把视线聚焦,才发现是常舒和的眼泪。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子却止不住地摇晃。
  “帮帮我......”她指了指自己那侧的窗户。
  常舒和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探过身子去破开她那侧的窗户,车外的工作人员已经先一步卸下了车门。
  确认她这边能出去后,常舒和这才放下心来,三下五除二从自己那一侧爬出去。
  但岑意倾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约感觉到工作人员拽着她的胳膊想把她往外拉。
  可她的腿在撞击时被卡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腿间的剧痛混合着浑浊的空气一起扑向她,岑意倾的身子越来越沉。
  终于,意识彻底出走,她的眼皮沉沉地阖上,耳畔彻底安静。
  第72章
  泥点“这叫以牙还牙。”
  睁眼,岑意倾被面前大荧幕的光亮刺得眼睛疼。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周围,一片漆黑。
  扶着脑袋清醒了一会儿,她试着伸手去触碰身边的环境:
  质感粗糙的布料,扶手上的杯托,稍一使力就往后倾的座椅靠背。
  像是一家电影院。
  待双目终于适应了荧幕的强光,她再次朝前看去。
  荧幕上是《见岸》里十三岁的她。
  脑内对于环境的猜测被进一步肯定,岑意倾撑着扶手站起来朝后看去,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她的腿酸软无力,稍一用力就是针扎似的疼痛,只能撑着座椅维持站姿。
  半个身子都压在椅背上,她艰难地挪动着两条腿,等荧幕上的自己爬上山顶,她才勉强走出了影厅密密麻麻的座位。
  感觉双腿的力量恢复了一点,岑意倾试着松开手走下台阶。
  但刚一失去支撑点,她就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一骨碌滚下台阶。
  前些日子拍戏时留在小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其他部位却丝毫没有感觉。她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侧头去看近在眼前的荧幕。
  十三岁的她站在山顶看着远处,除了山还是山,像一座大看不清边际的牢笼,她永远走不出去。
  切到面部特写,她直视镜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
  画面定格在这里,不再继续播放了。
  岑意倾突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寒冷,她侧躺在地上抱紧双臂,直到眼泪从右眼砸进了左眼,才意识到这凉意从何而来。
  眼泪织成一层薄膜糊住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随意抹了一把脸,却看见宋祈不知何时蹲在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慢条斯理地擦干她的眼泪。
  她终于不再哭了,宋祈站起身,朝亮着安全通道绿灯的防火门走去。
  “等等!”
  她猛地拽住他的手,刚才还昏暗的电影院顿时明亮起来,卡顿的荧幕变成房间的天花板,影院座椅成了病床,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她垂眸,只有醒来前握住的那只手是真实的。
  “还难受吗?”宋祈俯身贴近她,另一只手按下呼叫铃。
  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眉宇间罩着倦色,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岑意倾的记忆开始回笼。
  片场,车祸,大火......等等,她戏还没拍完。
  “我晕多久了?”她问。
  “两天。”宋祈猜到她问这个的意图:“养好了再回剧组,不要着急。”
  急也没用,她现在脆得像块苏打饼干,走在路上颠两下就要碎了,搞不好竖着回剧组横着出来,到时候来来回回折腾更久。
  这么一合计,岑意倾调整了一下睡姿,问宋祈: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到医院当天。”他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酸涩压回去,“我到的时候你刚抢救完,一直在吸高压氧。”
  声线里的颤抖冲撞着出口的字句,把他有意想隐藏的情绪暴露得彻底。
  岑意倾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歪着头去看他,“你哭啦?”
  宋祈难堪地侧过头,躲避她的视线。
  这么一来,反倒更加证明她猜得不错。岑意倾拍拍他的手背:“我又没死,你哭丧着脸干嘛?”
  他沉沉叹了口气,抿唇,“再晚几分钟可能就真的死了。”
  岑意倾一愣,在她昏迷以前,起火的部位还只有车前盖,她以为她不会受太重的伤。经他这样一说,她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可看到宋祈这样,她就连后怕也顾不上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
  “放心吧,死不了的。我这部戏都还没杀青,舍不得死。”
  “还有你,我要是死了,那些个什么酒庄滑雪场是不是都得还你?”
  他沉吟片刻,“其实我最近还买了个铂矿......”
  她精神了:“这个也能给我吗?”
  “本来就在你名下。”宋祈弓身,用额头紧贴她冰凉的指尖,“什么都给你,你留下就好。”
  那姿势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乞求。求什么呢?岑意倾忍不住去想,他这样的顺遂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乞求的?
  好像还真有过一次。
  他在衣帽间里求过她,求她哪里也不要去。
  只是她不知道还有第二次,他坐在病床边用额头抵着她无力垂落的手,求她快点醒来。
  尤婧进来的时候,他还维持着这个动作。
  “还要多久才能回剧组?”岑意倾试着大声讲话,但或许是昏迷太久,嗓子有种灼烧般的疼痛。
  声音像枯树被撞断时一样干瘪刺耳,她的记忆闪回到那天的车祸戏。
  “都这样了就别急着惦记拍戏了。”尤婧皱了皱眉,正想把柜子上的水杯递给她,宋祈先一步拿走杯子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尤婧站定在病床的另一侧,“你当时差点没吓死我。”
  “我本来想爬出来的,但是一上车就觉得浑身没力气。”岑意倾吸了两口温水润润嗓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开拍前我喝了杯水,味道很奇怪。”
  “水?”尤婧疑惑:“小桃给你的?”
  “不是,看打扮应该是剧组的后勤,我当时热得不行,没多想就直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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