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真脏啊。
牧师在这个城市的权力很大。
他原本是极其需要这样的机会的,曾经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凭借这个牧师给的福利,他活过了一次又一次杀戮日,并且在这个城市一直过得还算不错。
可今天莫名就不想了,仅仅是看着那张卡都觉得脏。
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直接被人绑起来,狠狠地‘教育’了一番。对方挑着他的下巴,用向神祷告的口吻,轻声慢语地对他说。
“要听话,才能活得久。”
也对,都是做过很多遍的事了,的确没必要装清高。
叮咚一声,身旁响起自动感应门开合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在饮品柜旁买水。
喻清没有在意。
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血管在皮肤下透出淡淡的青色
他有双漂亮的手,今天被人扯下舞台踩了几脚,骨节处破了皮。
转过来,掌心血肉模糊,有些碎玻璃还没挑出来。
甚至没擦过,血水干涸在上面,一部分残留在酒店的床单上……他痛到没办法的时候,忍不住抓了床单,留下了血印,还把玻璃抓得更深。
跟他的人生一样,糟透了。
烟灰掉下来,一些被风吹到身上,他皱起眉,捏着领口小心翼翼地将灰尘抖落。
衬衣的口袋里,放着一张纸,叠得整整齐齐,没有被他使用过。
那是他身上最干净的东西。
……
时间临近十二点,不远处的中心大教堂再一次响起了颂歌。
他能想象到牧师身着洁白的长袍,站在绮丽吊诡的雕塑下,引导那些忠诚的信徒咏唱颂歌的样子。
他勾起唇,觉得可笑。
牧师,看起来庄严得不得了,其实是个恶心的人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抽出嘴里的烟,几秒后,用力摁在自己的手背上。
疼痛一瞬间透过皮肤钻到心间,身体都在发麻。
喻清弓起身,猛烈地喘息了几下,眼尾逼出红痕,睫毛都湿润起来。
这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住的,可他喜欢疼痛,疼痛会让他清醒。
会让他感到轻松。
喻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勾起唇。
滴答滴答。
几滴细小的水花掉落在地上。
头顶的云雾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了起来。
下雨了。
喻清移开烟头,手背上留下了难看的疤,他原本从不在露出衣物外的地方留下伤痕,因为不美观,即便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他还是过分在意自己的外貌。
大概是曾经的职业留下的习惯吧,他永远不想在别人可以看到的地方留下疤痕。
那双还算漂亮的手上留下了难看的烟痕,倒有一种诡异的美感,真奇怪。
一下雨,街上的人都开始飞快地奔跑起来。
面色仓惶惊恐,生怕碰上什么恐怖的东西。
对啊,下雨了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喻清麻木地想,不然冲出去,冲到雨里。
这样想着,他站直身体,朝前一步。
活着很累,真的很累的。
不如……
便利店里,一直悄悄打量着他的店员看得揪心,可都缩成一团,想出来喊他,但雨已经大了起来。
几人飞快地躲进员工休息室里,反锁上门。
跟男色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叮咚一声,感应门再次打开。
有人从商店走了出来,和他并排站在门口。
仰头看着天空,伸出手接雨水。
这年头,极少有人敢碰雨水。
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忽然愣住,在她回过头之前,下意识把嘴里燃了一半的烟藏在身后。
烟头烫到了手指,可他却不觉得疼。
好像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剥夺了,只能集中在身旁的人身上。
柔软的黑色长发被风吹乱,从喻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极其漂亮温和的侧脸,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小的刷子,随着它她眨眼的动作一颤一颤。
很瘦,很白。
她微微扬起下巴,手里提了一袋零食和几瓶水,似乎不太熟悉这座城市的规则,竟然抬步想往雨里走。
喻清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拉住她。
她果然很瘦,隔着衣服抓住纤细的手腕,掌心里的碎玻璃嵌得更深。
拉扯着皮肉,留下揪心的感觉。
对方回过头。
那张漂亮的脸彻底暴露在视线之下,眼睛很干净,他甚至能在对方那双温润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戴着帽子,嘴角青紫,形容狼狈。
喻清忽然觉得难堪,别开脸,有种迟来的惶恐与不安。
后退几步,想往阴影里躲。
“有什么事吗?”
温柔的声音仿佛撕开冷气的暖光,照拂在身上。
喻清一僵,不自觉屏息。
在面对这个温柔的年轻女人时,他好像丧失了一部分语言能力。
话就在嘴边,却僵硬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越急,就越不会说话,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絮。
最后化作狼狈的躲藏,连眼神接触,都不敢。
第310章 腐烂的青梅
而在唐柔视角,身旁这个颓废又英俊的年轻大男孩过分紧张和害羞,一点也不想夜场里摇曳生姿的张扬主场。
好像和舞台上的他,割裂成了两个人。
但她仍旧保持了礼貌和耐心。
那人僵住良久后,低哑的声音从帽兜下支支吾吾传来,有些干涩。
“别去雨里。”
“为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对方的声音更低了,“雨里有怪物。”
唐柔若有所思,收回快要迈出去的脚。
黑暗的雨幕中,的确传来了一些动静。
嘶吼,哀鸣,以及别的声音。
可是阿瑟兰已经很饿了,小月也需要新鲜干净的水,唐柔看了眼手中的袋子,有些纠结。
到底是好姐妹和自己小宝贝的胃比较重要,还是她的命比较重要?
她本来也打算夜访教堂的。
估算了一下时间,刚刚听到钟楼传来了敲钟声,想必这个时候牧师已经回到了中心大教堂,正在带领众多信徒吟唱颂歌。
在唐柔出神思考的时候,身旁那个英俊颓唐的男人显出了一些焦急。
“不然……进店里躲吧。”
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他的声音仍然很低,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即便焦灼也维持着温和的声调,“在这里会很危险。”
唐柔眨眨眼,抬头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忽然问,“你的情绪好像发生了改变,你刚刚不是这个味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吗?”
“什么?”对方显然没听懂。
“不久前,你很绝望,闻起来,像一颗腐烂的青梅。”她想了想,又说,“现在就像一颗青梅,没有腐烂的味道了。”
腐烂的青梅?
喻清卡壳了一瞬,不知道这是什么形容。
这个女孩好像怪怪的。
……
下雨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唐柔席地坐在货架旁,看喻清动作娴熟地将玻璃门反锁,扣上最上面的安全闸,然后走到收银台旁,寻找着柜台下的安全按钮,摁下去。
金属防破门慢慢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对上了唐柔好奇的眼睛,脸慢慢红了起来。
抬起手,抵住嘴唇,咳了一声。
唐柔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工作吗?”
喻清摇头。
他在旁边的酒吧驻唱,她明明见到了的。
难道忘了?
想起自己在驻唱时猎奇的衣着,难堪的情绪再次弥漫上来。
她又问,“那你为什么对这一套流程这么熟练?”
喻清被迫从自我厌弃的状态中抽离,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城市里经常会有这样的训练,时间长了就记住了。”
看她茫然的样子,他解释,“因为每次下雨都会进入应急状态,所以城市内组织过许多次突发情况应急训练,所有店铺的安全门都在固定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地上之城灾难频发,却仍有活人存在的原因。
这句话结束后,他们两个的气氛进入短暂的凝滞。
喻清想和她说说话。
悄悄攥紧手,没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都没能发现,绞尽脑汁想话题,想要打破这份沉默。
于是他问,“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唐柔点头。
话题有陷入僵局的趋势。
喻清艰难地说,“那……要注意安全,每个月都会有一天自由日,所谓的自由日就是……”
“我知道。”
唐柔语气温和,“自由日可以杀人,对吗?”
这样可怖又凶残的事实,被她以极其冷静的语气说出来,反而让喻清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