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们面面相觑,一齐朝柏继臣望去。
贵宾休息室里,柏继臣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杯香槟,隔着透明的玻璃墙,遥遥举酒:“敬!今天是个不上班的好日子!”
展游和谢可颂相视而笑。
一声高呼引来数十道目光,展游视若无物,目光牢牢锁定在谢可颂脸上。
谢可颂有些不自在,又喝了一口水,嘴唇泛出水光。“起都起来了……”他包容道,“如果你想,等下一起去公司也可以,我确实还有点工作——”
“——小谢。”展游插话。
“怎么了?”
“我可以吻你吗?”展游问。
“啊?”
“我可以吻你吗?”展游重复,目光灼灼。
“应该……”谢可颂听见自己回答的每个字都带着回响,“可以的吧。”
景色抽离,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噪音,心跳和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地球好像停止旋转了,飞机、座椅、连廊……所有东西都跟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起来,飞向天际。
世界是一片苍白的真空,只有他们两个相拥着,扎根在原地。
对方温暖的气息吹拂面颊,两片柔软的嘴唇挤压到一起,试探地、眷恋地相互磨蹭。
双臂搂住谢可颂的腰,展游分开一些距离,低低地问:“你知道怎么接吻吗?”
谢可颂说:“不知道。”
展游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
“那……”
下一刻,展游却重重地吻了上来。
他撬开谢可颂的嘴唇,毫无章法地探入,牙齿磕碰,仿佛连脑袋里的骨头都在响。他不会,但是学得很快,凭借本能勾住对方的舌头,追逐推挤。
脑袋发昏。私语、低喃、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在喘息间凝作透明的液体,从口唇衔接处流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如此种种,在感受到对方温柔回应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连带着最近埋于心底的小小不安,都被一同暂时抚平。
玻璃墙折射出白光,碧空如洗,飞机划出一条白色的云;候机大厅,人来人往,广播里机械女声正播报着登记信息;贵宾室里,柏继臣将香槟一饮而尽。
引擎轰鸣,人群喧哗,千百人注目。
展游和谢可颂接了一个很长、很安静的吻。
第40章 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从航站楼出来,步行5分钟,就可以抵达地铁10号线。
播报音响起,地铁穿梭而来。闸口打开,展游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手牵着谢可颂,跟随人潮进入车厢。
靠近车厢连接处的位置,空着一个双人座。
他们坐下,两手交握,牵到掌心微微冒汗仍不愿意松开。直至车厢渐渐挤满,他们才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傻,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手从对方那里收回来。
“你为什么……”谢可颂低头,转了一下手里的矿泉水瓶,“突然想坐地铁?”
“就是……”展游仰着头,把地铁线站台图数了一遍,“我觉得这样比较环保。”
沉默。地铁重新启动。
他们莫名轻笑出声。
顺着车厢加速的惯性,展游歪倒在谢可颂肩头,耳语:“你有没有看到柏继臣刚才看我们的眼神?”
谢可颂点了点头。
“所以啊,”展游盯着谢可颂的嘴唇说,“我们就别去烦他了吧。”
谢可颂嘴唇翕动:“嗯。”
心照不宣,胡说八道。
柏继臣的司机不送,展游和谢可颂还可以打车,只是一想到要同对方呆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皮肤就会微微发麻,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长出来。
他们好像两朵依偎在一起的花,细细的花蕊从花瓣中探出,颤动着,竭力朝对方靠近。
地铁内,展游手心向上,平摊在谢可颂大腿上。谢可颂垂眼,默默与展游十指相扣。
于是,身体再次相连,语言失去了意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工作,生活,不管说什么,都会变成“我喜欢你”的佐证。
“昨天替我开会的感觉怎么样?”展游瞥见谢可颂的动作,“我来。”
谢可颂要喝水,可他只有一只手,费劲地拧瓶盖。幸好展游还空着一只手,正好帮谢可颂完成这项困难的工作。
“说实话……”矿泉水流入喉咙,谢可颂像一块瘪下去的面包,叹息,“累死了。”
“这么累啊。”展游亲吻谢可颂的手背,半真半假道,“虽然我没与会,但我听说结果相当不错?”
谢可颂笑了一下:“还好吧。”
“那要不这样。”展游得寸进尺道,“以后例会你都替我开了吧?”
几乎不加思考,谢可颂舔去唇上水渍,回答:“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说完,谢可颂清了清嗓子,仰面灌下一口水,又捏着喉咙轻轻咳了一声。
“怎么咳嗽?”展游敛去笑意:“感冒了?”
“没,就是嗓子哑了,昨天说话太多。”谢可颂见展游面露忧色,安抚道,“没事,我以前当策划的时候,大型活动后两天嗓子也会疼。”
展游的工作内容决定了他每天要跟无数人讲话,谢可颂与他不同,平时讲话言简意赅,开会培训拿话筒,线上沟通多过线下交涉。
声带和人一样脆弱。
某些话语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难以捕捉。展游松开谢可颂的手,正式提出:“小谢,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聊一下。”
谢可颂:“怎么了。”
“我最近考虑,让你承担更多责任……就像这次例会一样,需要你独立处理一些事情。”展游补充,“当然,工资和其他方面,我肯定会给你更多的回报。”
展游坐得笔直,跟谢可颂讲他以后可能新增的工作内容,言语间手势变换,如开会时常做的那样,看起来就是一个在找员工谈话的老板。
升职加薪怎么都算好事。谢可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我只是在跟你商量。”展游柔声道,“如果不喜欢,或者觉得压力太大,也可以拒绝我。”
“工作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谢可颂说,“而且……”
“嗯?”
展游眼里饱含希冀,亮晶晶的,像趴在橱窗玻璃上对玩具馋涎欲滴的小朋友。
谢可颂看了展游一眼,嘴角轻轻扬起来。他是一个会随手把扭蛋分给小朋友的人,当然愿意在能力范围内,让展游也同样快乐一下。
“累是累了点,但昨天我挺开心的,付出能有回报的感觉很好。”谢可颂说到一半打了个哈欠,“还有……”
展游将谢可颂揽至肩头靠着,追问:“还有?”
“既然你今天跟我开口了,说明你判断我可以做到这些事情。”谢可颂调整了一下角度,对着展游硬朗的下颌骨转角陈述,“你认可我,我非常开心。”
谢可颂不做文案策划,用词匮乏,仿佛只会用“开心”表达他对展游的感情,却奇迹般,让展游连着两天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现在又到底为什么大松一口气,展游一阵虚脱,歪下脑袋,用脸颊蹭谢可颂的头发。
有很多话想说,口齿生锈,展游被谢可颂同化,最后朴素地问:“想吃什么?”
谢可颂:“嗯?”
“等下我们先回一趟公司,做点收尾工作就撤。”展游用手指戳谢可颂的手背,“然后回家,顺路去买菜,给你做顿丰盛的晚餐。”
“我是先陪你回公司,但……”
谢可颂从展游身上起来,无奈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下午要回我爸妈家吗。”
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展游想起来,嘴巴一张就说:“那我也……”
谢可颂:“不可以。”
展游的脑袋应声而落,掉在谢可颂肩头。
“今天不行。”谢可颂心软,摸了一下展游的耳朵,叹气道,“下次吧。”
*
市郊,居民区。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停在小区门外。
谢可颂没让司机开进小区,下车,来到大门另一边。
距小区两步远的路边,开着一家随处可见的小小面包店。平平无奇,看板上印着复古花体的croissant bakery,门牌翻出close的那面。
谢可颂往里探了一眼,见店内熄灯无人,随即往小区里走去。
谢可颂自小在卢湾区长大,父母在陕西南路开了几十年面包店,生意一直蛮好。
后来,差不多在谢可颂上大学的时候,卢湾区并进黄浦区,轮到家里老房子动迁。父母上了年纪,舍不得老邻居,也喜欢郊区清静,连人带店一起搬去了闵行区。
熟门熟路地上楼,谢可颂摁指纹锁进门。
谢父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
“小东西回来啦。”谢父揶揄,“忙的唻,两个月没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