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界掌管大耳刮子的神 第7节
永寒君这才施恩似的,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我僵住了,被她淬冰的眼神一冻,头皮发麻,眼不自觉下移,身形庞大如我,气势也陡然下落。
「吐出来,阿渊。」她声音没什么情绪。
我努力抬起头,扛着压力与之对视。
「吐出来。」她靠近两步,周身寒气灵压逼人。
我睫毛裹上了一层霜,眼泪实在不争气:「不……」
「啪——」
永寒君抬手便是一个大耳刮子,用力极猛。
我往后飞出十几米,口涎溢出,一个穿红衣的面首被我吐了出来——不是青荔。
永寒君挑了挑眉头。
我正试图往逃跑,一只蛟皮骨靴便踩在了我的触手上,直接将我定住。
紧接着,噼噼啪啪,一个又一个巴掌落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面首,也三三两两,陆陆续续,被我从嘴里吐了出来。
足足有小百之众。
都是曾派遣去照顾过我的「菩萨哥哥」。
离开兽口后,他们无一不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抽泣着,不时将惊慌的目光投向挨打的我。
终于,一个穿青黄色羽衣的面首,被我吐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还未回过神,就被永寒君一把吸了过来,捏住脖颈,骨骼咔咔作响。
我哭得呜呜咽咽,身上的触手全都伸展开来,颤巍巍去抓永寒君的衣摆——
「母、母亲,你不能再吸了,再吸几次,他们就变得跟虹纱一样了,又老又丑然后要死掉……」
虹纱曾是颇得宠的一个……炉鼎,也是最开始起哄叫我菜球的家伙,资历比青荔更老一些。
从他发丝开始斑白,光洁的皮肤变得松弛、暗淡开始,就很少再来看我了。
我以为他只是病了,好转后还会回来跟我斗嘴说笑,但,青荔却说他已经「不中用了」,很快就会被送出永寒君的洞府。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毫无希望,告诉我,都是这样的。
包括他自己。
包括每一个按时来给我喂食的妖宠。
他说,我用不着担心没人来送饭,没有他们,也还会来新的人utu。
你才是真的小大王,没人能欺到你头上。
青荔笑了一声,别过一缕发丝在耳后。
我惊恐地发现,那是几根代表生机丧失的白发。
可怎么会这样呢?
炉鼎……
原来不是为了生孩子的意思吗?
「我说怎么趁手的人越来越少,都藏到这里来了。」永寒君语气阴冷。
「唔……」青荔吃力地掰着他主人的手。
「你想庇护他们?为什么?」永寒君深深望着我。
我含着泪,被她踩在脚下:「他们……好,我不要他们死,为什么一定要有炉鼎呢?」
永寒君笑得残忍:「因为这么做,是最快完成力量聚拢和原始累积的行为,天庭一向如此,我既要与之相争,岂能不用?」
我继续要上前,却被一脚踹飞老远。
第13章
「这是……欺天之器?」
我摔得眼冒金星。突然,听到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竟真的被造出来了?」
我痛得没有力气坐起来,只好勉力让触手上长出一只眼,便见韶幽的目光是前所未见的炽烈炯亮,燃烧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惧,直逼永寒君:
「你真的疯了,为达目的,不惜用子嗣的魂魄做此禁术的魂眼!」
欺天之术。
是当年青云君研究出来,由妖界牵头,六界异士都有参与的,针对天庭的一项秘术。
六界众生苦天庭久矣,包括一些仙界中人。
历任天帝都握有天道授予的「司命簿」。
六界众生的姓名与命数,都受制于天庭。
什么时候历劫,什么时候遭难,什么时候飞升,自你一诞生,便早有定夺。
想要掌控更强的术法,获得更久的寿元,只有成为天庭神仙这一条通道。
想要成仙,就得让自己「去五界化」。
天条之下,除了仙界的道,其他都是邪祟魔障,是左道旁门。
于是,为了飞升,妖要拔除妖骨,魔要削魂净煞,老虎拔牙去爪、鹰隼剔喙除羽……你原本的神通、特性、天赋,全都要剥离掉。
终于,你入籍仙界,但也变得平庸了。
只能任凭调遣,毫无反抗的能力与底气。
因为随意一个贵胄家的子弟,拿出点什么法宝,都能置你于死地。
而那些,正是用你们五界生灵为原材料,炼制的法宝啊。
你们为成仙,自我割舍的代价,摇身一变,却成了天庭神仙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驱使的大神通之物。
他们大肆挥霍着,从你们血肉中摘取的天赋与灵根,一边还要嗤笑——看,这下面飞升上来的就是不行。
你不甘于此,可若想更进一步,就得彻底使自己变成天庭的喉舌,成为附庸,跟着他们骂。
骂得越凶,越没有退路,晋升的希望才越大。
欺天之术便在这种背景下,为反抗而生。
「那又如何?」
永寒君一拂袖,嘲弄:「青云她觉得,带走了秘术后半部,我便没有办法接着做下去了?笑话。」
她冷嗤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韶幽。
「一个子嗣罢了。」
「便是抽空整个妖界,我也要把它全部完成!」
「可你如今所行之事,与天庭何异?」韶幽毫不避讳,冷冷地迎上她的目光:
「永寒君,您确实杀了天帝,但天帝的残忍暴戾、独裁偏执,视臣属与众生如草芥工具般的态度,也全被您继承下了……」
「现如今,您有资格站在您曾最恨之人的位置上,却也让那人的卑劣和傲慢,复生于己身。」
「这样的反抗,意义何在?」
韶幽的反问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大殿内,一时沉静下来。
永寒君神色冷凝,阴了又阴。
「好。」
倏尔,她扯动下嘴角,透着癫劲儿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鼓掌。
「很好,说得好极了!」
在场众妖,都被她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呢?」永寒君不看别人,直直将视线投向我,笑意中透着压迫,「你也这么觉得?」
我勉力翻了个身,爬起来。
发现不仅仅是永寒君,韶幽,还有那些被我吐出来的炉鼎们,同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或审视或希冀。
我心跳如鼓,吞咽了下喉中腥甜,吸了吸鼻子后,看向永寒君,坚定地说道:「是,母亲,他说得有理。」
世间不该有炉鼎的。
天庭不该视五界生灵为炉鼎,但妖界倘若用同样手段来夺位,焉能保证,自己日月换代以后,不会重蹈覆辙,新瓶装旧酒?
毕竟,老路太诱惑、太暴利了。
可悲的是,对于掌握大权之人来说,想走这条老路并不艰难,只需要一点点懒惰和放纵就足够了。
我悄悄往青荔的方向看去,他正紧攥着袖口,用十分惊慌的眼神示意我:不要说了。
我深呼吸,更加坚定道:「让原本鲜活的生命坐视自己困于窄小之地,日渐枯萎、衰竭,丧失一切,这太可怜了……」
「陛下!小、小主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还是个没化形的稚子,不懂这些的!」青荔神色焦急,跪行着往前。
因刚才的冲突,他被永寒君甩飞,受了伤,勉力维持着人形,衣袍下还是露出两只青爪。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屎壳郎精,只是个喜欢筑起巨大巢穴的青腿小鸟。
他沦为炉鼎后,一无所有。
每日投喂我,打趣我,为我梳理毛发和鳞羽,看我从一团小球,长到了小山这么大,是他枯乏等死的人生中,不多的乐趣。
「求陛下,不要迁怒小主人。」又一个炉鼎跪上前,他咬着发抖的牙齿,强行镇定,「躲在她腹内,是我等有意引导,小主人心思单纯,绝没有忤逆陛下之意。」
「是啊……」
陆陆续续,那些跪了一地的炉鼎纷纷上前,试图将我遮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