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32节
但他打算告诉她,过些时日抬她入东宫去,给她正经位份,名字入玉牒,与他长长久久相伴,她定然欢喜。
两相对视之下,两人皆要开口。
“小观音——”
“殿下——”
恰在同时,她道:“殿下先说。”
陆令姜让步:“你先说吧。”
目光流转,见方才散落在地的一包包香料。怀珠亦察觉,下榻去将它们拾起。
他问:“是什么?”
怀珠道:“莲华藏。”
莲华藏又名
怀珠歪歪头,问:“殿下喜欢吗?”
他微笑着点头,自然喜欢,每当他头痛难忍时抱一抱她,他自己的小三千世界仿佛也被她的体香浸染遍了。
哪里想得到,他有朝一日也要仰人鼻息,靠她人施舍过活。
听着自己一深一浅的呼吸声,陆令姜几乎完全失控,酸得发颤。
笑,却夹杂着苦味,再无平时半丝风流轻松之意。
第30章
失意
太子殿下从白家归来,不声不响,表面上平静无澜,脚步却是蹒跚的。
身为友人的盛少暄和傅青看在眼里,唏嘘不已。
玩,太子平日总说玩,这下玩脱了。
幸好外人不知堂堂太子被一介庶女甩了,还跌得如此之惨。
几日来太子殿下虽还正常上下朝,却深居简出,没事就喝闷酒,也不见客。晏家多次来探问情况,都遭婉拒。
然而,太子腻得却比预料的还快。
怀珠回白家住,本以为陆令姜会纠缠不休,谁料连日来清净,太子连个人影都不露,亦未见赵溟来送东西。
他向来的风格是死缠烂打,乍然这般,还有点让人不适应。
临别之日他恋恋不舍,说得山盟海誓,温柔雅谑,婚嫁之约,好似只是一纸空谈。只有他们在一起时候才热乎,分开之后便各自冷淡了。
这种情况,很像是太子有了新欢。
白老爷急得团团转,担忧怀珠失宠,白家本面临抄家之危,全仗着太子才得以转危为安。今后若没了太子的扶持,白家可如何在皇城下立足?
“怀儿,你做了什么事惹殿下生气没有?”
白老爷严重怀疑太子殿下纳了新妃,将怀珠抛在脑后了,逼着怀珠给太子写信,陈述深情,好歹将太子的心挽回。
怀珠不乐意。自己捅了陆令姜一刀,饶是他胸襟宽广不治她的罪,内心也不可能不介怀,加之赵溟等人都厌恶她,陆令姜另寻新欢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而且他身为太子,周围的阿谀奉承者太多了,环肥燕瘦,争奇斗艳,哪一个不够他满足男人那点癖好的。
从前怀珠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也断不掉与陆令姜的纠葛,现在却这么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自然,寻常,一切心照不宣。
怀珠觉得,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藕官每日雷打不动地送来热腾腾的汤药,逼着她喝下,好像这是她和陆令姜唯一一点微弱的联系。
每每问起,藕官总说太子殿下吩咐的。估计陆令姜也就随便吩咐一句,唯藕官这么锲而不舍地执行。
这世界好生明亮、美好。
赵溟过来迎接:“太子殿下,又下雪了,您在这站着做什么呢,快快上马车回东宫吧。”
昨晚赵溟没来接驾,知殿下自有落脚处,自己莫破坏了好事。
陆令姜松了松身上的长披风,摆手,独自踏在薄薄软软的一层积雪上。
他不想憋在狭窄马车里,只想在天地之间走一走,将这喜悦的滋味铭记于心。
真痛快啊,真高兴。
粉末似的雪花落在手背上,凉丝丝,根本浇不灭他滚烫的热忱,极度的兴奋。
他一腔热血无处发泄,烫得自己快炸裂了,正好借着雪气凉一凉,在寒冷的雪气中自由自在地呼吸。
陆令姜从没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如此春风得意过,他最珍爱的宝物——怀珠,失而复得,便是现在立刻倒地而死,也死而无憾了。
就在刚才,怀珠说完那番话,他的心快化了,立即追问道:“让我先回去,你考虑考虑是什么意思,需要考虑几日?”
怀珠晨起尚困倦着,懒洋洋的不爱说话,对他也爱答不理。显然她只是随口一说轰他赶紧走,她好睡回笼觉。
他也不逼她,以手作梳,一下下拢着她软蓬蓬的长发。窗外明媚的雪光经水红色的闺帐透进来,将榻间缱绻的风情映得一览无余。二人对望一眼,均春心萌动。
虽然昨晚并未真发生什么。
过了片刻,陆令姜淡淡道:“莫如就岁首之日吧,咱们一块过年,守岁,看烟花,贴春联,那天你告诉我准信儿。”
嗓音宁和,也似窗外静谧的落雪,充满了幸福的憧憬与希冀。
怀珠上扬地嗯了声,似有疑问。一只小猫阖着眼睛,睡意朦胧的姿态。
“守岁?”
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小小的约定。但往年怀珠住在春和景明别院时,每当除夕夜,陆令姜都会忙着在宫里饮宴,没空顾及她。
年年象征热闹团圆的除夕夜,都是她独自一人在寂寞中度过的。她又没什么亲人关怀,已经忘记团圆是什么滋味了。
喜欢是会被消耗干净的。
如今他却说,要和她一起守岁。
怀珠想了想,厌倦道:“罢了。”
她手臂耷拉下去,默默从他怀中移开。方才刚染上的一点点温情,又被冰冷所取代。只要提起她与他的往事,她皆是这样黑着脸。
陆令姜倒吸了口气,如履薄冰,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她生气。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争辩,好好认错。她是他的天,他的神明,她的话大于天,她生气一定有原因,一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实在不行他就下跪。
跪一次不行,就跪一百次、一万次。
她总会回头看看他的。
陆令姜从背后环住她,眼神柔软:“别。阿珠,你可怜可怜我。守岁是阖家团圆,没有你我连活着都不想,何谈团圆。”
“你若不要我,我还在你家门口等一整夜,死也不走,缠着你烦着你。而且……”
而且她刚才都说给他一次机会了,只是考虑几天的事。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不能食言而肥。
“你说呢?”
陆令姜早把脸面豁出去了,他觉得自己像条狗一样缠着她……但无所谓,反正她也说他是狗,他怎样放低身段都行。
闺阁私闺中,轻怜密语,怀珠却不为所动:“有的是人想和太子殿下一起共同守岁,您何必找我。从前您也和我分开过除夕,不也活得好好的。”
陆令姜竖起三指对天发誓,“是我混蛋,辜负了你,你可知我现在有多后悔。”
说罢又黏上来,如影随形,时而笑语温存时而冷声戏谑,只要她不吐口就一直恳求。此生软磨硬泡的功夫,都使在此处了。
“你怎么,怎么……”
陆令姜对周遭其他人的声音置若罔闻,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怀珠看。
此时的怀珠,真是漂亮又闪闪发光,一身才女气质,令人无法忽视。
她嫩鹅黄的冬装,毛茸茸的领帽,小脑袋露出来跟只冬日里的小麻雀似的,水灵可爱。
陆令姜胸口一热,心快被她融成水。她又美又清冷的样子,令他愈加难以放得下,见她一次便心疼一次,脸色苍白,几乎要发癫,捧她脑袋就想吻她。
前世之痛时时刻刻磋磨着他,梦中他抱着她的尸体的情景实在太凄怆,这几日他疯狂地渴望见到她真人,问她好不好。
只有时时刻刻看她鲜活的样子,他才能放心。打定主意了,他要跟着她,以后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有他。
太子和白小观音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而晏苏荷站在远处跟个外人似的,只能干看着两人。太子妃的位置,早已发生了转移。
怀珠本有几分兴致,忽然冒出个陆令姜,顿时意兴阑珊。经上次在梧园他强闯她闺房的事,两人的关系已进一步恶化。
既然陆令姜根本不讲理,怀珠只敬而远之,再也不和他说话了。
陆令姜凑到怀珠身边,极力劝阻道:“怎么样,考虑得如何?咱们走吧。”
翻译佛经的事由东宫负责,晏大人不过是东宫的一个走狗,任用谁其实还得由太子拍板。
怀珠消极地躲避开,自行离去,不可能再和陆令姜产生任何瓜葛。
陆令姜被空荡荡晾在一旁。
黄鸢窘迫地瞧了太子殿下一眼,急忙也追上怀珠去。
也不能怪怀珠薄情,当初太子说什么玩玩人家姑娘,当真很荒唐,白白玩了那么多年也不给名分,正常人都忍受不了。
怀珠之前居然还爱他,为他掏心掏肺,谁见了不得说一句痴心错付?
如今太子屡屡被拒,全都是自找的。
怀珠一走,场面顿时失去了焦点。
晏苏荷心里很不平衡,此时鼓足勇气想和太子搭讪,却被太子一句滚字答复。
太子对她已不是薄情,冰冷的眼光泛着危险的锋芒,是一种近乎仇恨的情感。
晏苏荷怔忡,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令姜在怀珠那儿碰了个软钉子,晏苏荷却又在陆令姜那儿碰了个钉子。
陆令姜走了,追着怀珠离去的脚步。
晏苏荷怔怔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韩若真试探着劝道:“太子哥哥毕竟是天之骄子,肯定是有傲骨的,不缺女人,更不会为谁低头。这样的男儿万里挑一,苏荷你得主动出击才行啊,耐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