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鼻子流血了,我就将不用的就帕子借他使使。”
  “咋流血了?不严重吧,要不要请谷大爷来看看?”
  兰玲姐看那帕子上不老少的血,皱起眉头有些担心,跟着在她身后出来的石叔嬷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看怕不是憋的吧,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是该找个媳妇治一治了!”
  “哎呦,还给这小子说害臊了哈哈哈……”
  王连越的脸越来越红,在众婶子叔嬷的笑声中,他摸着头,扯了个谎赶紧躲远了。
  离开前看了眼清哥儿,发现他也正偷偷笑呢,王连越的脸上,也跟着挂起来笑意。
  石叔嬷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的转悠,见王连越笑着走开后,专门上去握住清哥儿的手,两人贴的很近,仿佛是长辈跟晚辈说些体己话。
  “清哥儿,这王老大也去了,你要是想再嫁也成的,”石叔嬷的话,好像意有所指,身后的几个婶子脸色都变了,他继续说道:“越小子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的,只是两人接触,得有个媒所之言在前。”
  清哥儿的睫毛颤动,他侧过头将手挣脱出来,闷声说道:“婶子说笑了,我没有想再嫁的意思。”
  说罢,也走开了。
  第9章 跟踪?
  兰爹下葬后,兰玲姐好几日都没在白天出来过,每当夜里,清哥儿总能看到她出门,睡前才见她回来。
  清哥儿知道,她是去兰爹坟前了,虽然兰爹过世后,她表面上好像很开心,其实心里还是很痛苦的。
  有天大晴,清哥儿看她终于出了门,将屋里的被褥,衣服,都拿出来晒了晒,看到清哥儿还跟他笑了笑。
  “你不会打算背着这一筐笋子走去县城吧?”兰玲姐看着他那一大筐,“腿都给你走折!”
  “而且等你走去,人家早就买了其他人的笋子回家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知道了,兰玲姐,我去村头坐牛车去,”被损的清哥儿倒是挺高兴,将背篓背在身上出了门,“我先走了。”
  沿河村只有早上一趟牛车,是村里马大胆家的,他家里还卖牛奶,方圆村里有哪家哥儿生了娃娃,就来他家买奶喝,出了名的。
  清哥儿出门,还碰到了隔壁王连越,想到那日石叔嬷的话来,清哥儿故意走快,落得他几米远,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王连越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去,还是后来他去河边洗衣服,听慧娟婶子她们说的,王连越是去山上打猎去了。
  “你准备走着去县城吗?”
  王连越坡着脚跟在清哥儿身后,手里提着两只羽毛艳丽的野鸡,身后的背篓也放着兔子,看来他的收获还不小。
  “你说他一个瘸子,还学人家打猎去,想发财想疯了吧,当兵的回来还这么穷啊……”
  清哥儿脑海中浮现当时石叔嬷的话来,他低着头看了看王连越明显不对劲的腿来,原来他是走路有点问题,倒不至于这么坡,一定是上山受了伤。
  “你不会准备走着去县城吧?”想到这,本来不想说话的清哥儿,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他。
  “不准备,”王连越眯着眼笑道:“那,还劳烦你带我去坐牛车的地方吧。”
  清哥儿转过头不看他,闷头往村头马大胆停牛车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来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有几个清哥儿还算眼熟,有两个姑娘倒是从未见过。
  马大胆是个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他眼睛小,又爱笑,常年眼睛是一条缝,清哥儿给了马大胆两文钱,坐上了车,正好是在那两个陌生姑娘对面。
  王连越上车时,车上已经没地方了,他便坐在木板边上,两只腿正好耷拉在外。
  “什么味道,雪姐儿你有没有闻到?”
  车还没开始走,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出了声。
  她皮肤白皙,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村里人,她嘴里的那个“雪姐儿”,穿得更是华丽,除去身上穿得云锦长袍,她的头上还带了一只金子做的步瑶。
  “你还有脸说,早知道就不跟着你回来了,还让我坐这捞子车,难闻死了,倒像是谁家腌菜缸摔了!”
  雪姐儿拿着帕子捂住口鼻,眼神轻蔑的撇了眼坐在对面的清哥儿。
  被看的清哥儿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上半身还是那件绿袄,下面是黑色麻裤,看起来是略有寒酸,但是清哥儿常常擦身子,味道是一点没有,甚至还有几分桂花花露的香味。
  “看他那件袄子,那么多补丁,不知道穿了多久。”
  清哥儿不自信的样子,让雪姐儿更有优越感,她用帕子护着嘴,看似跟旁边的人说悄悄话,其实压根没有放低音量。
  “是呢,”另外一个姑娘也学着她,笑着说:“我估计,洗都没洗过!”
  “啧,嫁到城里了就是不一样,这穿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上皇帝妃子了,哎呦我说红珍,怎么嫁人了,头发还梳成未出阁的姐儿打扮呐?装嫩呢?”
  坐在车最里面的秋霞婶子可是看不下去,清哥儿不知道她俩是谁,她心里可太清楚了。
  秋霞婶子拉着清哥儿的手,唠家常似的,跟他说那王红珍的往事来。
  那个叫“红珍”的,是村里王有福家的闺女,王有福是村长的表兄弟,他媳妇死了以后,就整日里游手好闲,若不是闺女王红珍嫁的好,时不时接济他一点,估摸着早就饿死了。
  王红珍的命是真好,今年秋收衙役来征税,他们家没钱,王有福就想把闺女卖了拿钱,结果被那来征税的衙役看上了。
  两个人眉来眼去了半个月,王红珍夜里拿着包袱就跑了,王有福也就当她嫁了人,也不找,没过几日,王红珍大摇大摆的回了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说自己是回门。
  她嫁给了县城衙役,便自诩是官家媳妇,回了村到处看不上眼,觉得村里人都是泥腿子,上不了台面,她就是那天上云彩,光鲜亮丽,跟村里人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实际上,各种苦难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跟在她身边的雪姐儿身份,秋霞婶子不是特别清楚,但大概听说过,是县令的闺女,但是县令的正妻只生了一个儿子,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闺女。
  “那就是没有媒人下聘,也没有问名纳吉?”
  清哥儿跟听故事似的入了迷,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是又怎么了?我是没有被明媒正娶,但是我嫁了一个好丈夫,你倒是明媒正娶过来的,怎么好端端守了寡?”
  王红珍冷笑一声,张口就怼了回去。
  王连越听的火气又上来了,但是都是妇道人家,而且他跟清哥儿也没有关系,不好出面。
  他低着头生闷气,看到背篓里的野兔子,他想了一个法子。
  “哎呦,我这腿这样时间久了,可真疼的受不了,”王连越声音大了几分,压盖了王红珍跟秋霞婶子的吵吵声,“嫂子你往里坐坐,给我腾个地?”
  “谁是你嫂子?”被叫“嫂子”的王红珍翻了一个白眼,“别挤了,坐不下了!”
  王连越才不管她的,将背篓放在身前,就要往车板中间坐,王红珍闻见背篓里的血腥味,紧缩着眉头往后面挤,地方太小,不小心踩到了雪姐儿新做的衣服,雪姐儿大叫了一声,就要推前王红珍。
  王红珍重心不稳,脸直接栽进了背篓里,跟死的凄惨的野兔来了个甜蜜亲吻。
  “闹什么闹?一会惊了我的牛,咱们都得从这坡上摔死!”
  坐在前头赶车的马大胆回头训斥了一句,看着错综复杂的上坡路,和车上其他人不满的嘴脸,王红珍愣是没敢再吵,只是瞪了几眼王连越便不闹了。
  清哥儿看着她嘴角还带着枉死兔子的血迹,拿着帕子护着嘴,偷偷地笑着,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到了县城镇上,清哥儿跟秋霞婶子道别,先去将打的络子卖了换了点钱,又去找到原来摆摊子的地方,放下背篓卖笋子。
  “我在这卖行不行?”
  王连越不知道打哪出来,吓了清哥儿一跳,看到他背篓里的兔子,清哥儿就想到刚才在车上吃瘪的王红珍。
  清哥儿绷着脸忍着笑意,低头嘟囔了句“谁管你”,便低头整理自己的笋子去了。
  *
  清哥儿的笋子处理的好,卖的也便宜,很快就卖出去了大部分,而王连越那边却是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有个问价的店小二,还被他一记刀眼吓跑了。
  因为那店小二说清哥儿长得好看,配不上王连越这个瘸腿的,王连越闷声解释完他俩的关系,脸色就一直难看的不行,店小二感觉后脖颈凉凉的,什么也没买就跑了。
  “你家汉子怪凶的,那野鸡怎么卖?”来买笋子的妇人抻着脖子看了几眼野鸡,转头问了这边的清哥儿,“便宜了两只我都要。”
  “不不,他不是,”清哥儿瞪着眼摆手,解释了一半又放弃:“算了,我帮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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