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vic站在门外:“南小姐在出门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找一下、那位小姐的照片……”
所以她让其他人去南小姐另外的住宅寻找,自己等在这里。
不过这种话,实在不好当面说。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过去。
谢稚鱼起身,将勾在书柜上的装饰重新放好,蹙眉说道:“我小时候看见相机就会哭,根本没有拍过照片,后来就只拍南初——”
她看见vic第一次没有了那干练认真的样子,而是小心翼翼问道:“谢小姐,您要不要先从房间里出来,我们去找个地方慢慢说。”
谢稚鱼:“不用这样,我还没疯。”
她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不过要说起照片……”
“我倒是知道南初会去哪。”
***
南初的车在半路就抛锚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并没有选择打电话让人重新送一辆车过来,而是打着伞从很远的地方,走到这被水漫过脚背的砖石小道上。
这条路只要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后来有人为了讨好她重新修了好几次,终于好上了一些,虽然积水量依旧很严重。
她走过无数次这条路,也无数次在同样的地方停下来。
南初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被伞面遮挡的地方全都淋得湿透,黑色的发有几缕粘在惨白的脸上,风衣下摆不住得往下滴落着雨水。
她喘着气,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但她宁可站在原地淋雨,也依旧像脚下生根般不愿意往前再走上一步。
两边是排成一列列的墓碑,她记得这些人,因为在这些年里,她一直都站在这。
那些人说她痴情,每年都来看意外去世的前女友,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真正去过。
鱼鱼就在不远处,但她一次都没有鼓起勇气。
“哎!”一道苍老的女声在后面喊着:“今年你来得有些早啊?”
南初回过头。
带着草帽,拄着拐杖的老人正费力提着一个篮子站在不远处:“往年你都是……这个月六号,六号才站在这里,今年换时间了?”
“不过也是……”
南初记得她。
每年她站在这里又不敢往前时,就能看见她提着东西经过,大部分时间是自己一个人,有时一个年轻女孩会挽着她的手,然后不住打量着自己。
“嗯,有重要的事必须要来。”
可能老人家就是话多,就算南初只说了一句话,她自己一个人也说的开心。
“我的妻子就埋在那里。”她指了指南初旁边的一座墓碑,“为了陪她,我找人托关系留在这里工作,也不知道她天天看着会不会嫌弃……”
“她啊,当年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老人拿出毛巾,在雨中擦拭着墓碑上年轻女人的照片。
“不害怕吗?”南初轻声询问,上前几步将伞撑在她的头上。
老人将篮*子里的东西细心放在地上:“怕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狼狈的女人,“总得收拾一下,不然怎么见想见的人。”
南初垂眼,在睫毛上滚动的水珠顺着眼角留下,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没有一次,去见过想见的人。
因为她做了亏心事,所以无时无刻都在害怕,甚至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遥望。
“您说的对。”
南初紧握伞骨,默默站在原地。
老人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吧,去我那烤烤火,等雨小些我让女儿送你回城区。”
树林中才刚在雨中蔓延的雾气很快就被一阵风吹散。
也许是墓园内一般只有那几天才热闹,所以老人对突如其来的客人很热情。
南初正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着湿透的黑发,外套已经被放在炉子上烘烤,风将那些树枝都刮成倾斜的形状。
这里的视野被这些树遮挡,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老人端来一壶茶水,还从柜子里拿出来许多糖果饼干:“吃点吧,你的脸色太差劲了。”
“我听孙女说,你是大明星?”她看着窗外的雨幕,微微笑着,“她还想着找你签名,不过被我骂回去了。”
“后来我看了一些你演的剧,确实不错,难怪那丫头读高中了还求她妈妈,每天都抽出时间给你做……做什么来着?”
她正想着,门外却传来汽车行驶的声响,她站起身诧异道:“今天来的这么快?平时不拖到最后时限都不会上来的……”
茶杯倾倒,热气弥散。
某个熟悉的身影打开车门,南初站了起来,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冲向雨幕之中。
用力抱住了她。
不是骨骼,不是灰尘,不是蚊虫啃咬。
她的身体是温热的,心脏在胸腔内健康跳动,垂在一侧的手臂抬起,想要动手推开,南初更加用力,冰冷的唇紧贴着她颈部的脉搏,用一种恍惚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见到你。”
第56章
谢稚鱼的双手垂在两侧,没有拥抱她。
湿透的黑发紧贴着她,明明被人死死搂住脖子,属于女人身体的温暖却完全没有传递过来。
她偏过头,只看见昏沉阴雨下沉默的墓园。
那些雨落在睫毛上,瞬间从眼尾处滚落,像那些她根本无法留下的眼泪。
谢稚鱼保持着这个站立的姿势幽幽开口:“先进去吧,我不想生病。”
要是她因为淋雨生病而没办法工作,汤姐肯定又会念叨很久。
南初僵住身体,强迫自己离开这令人贪念的怀抱,看着眼前发丝微乱,被水色揉乱的女孩,张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几位先进来烤烤火再走吧?”刚才的老人恰逢其会地说:“山里的天气可比其他地方要冷很多。”
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vic也举起伞,赶紧说道:“南小姐,不如和谢、谢小姐先进去?”
她今日经受了巨大的挑战,原本精明清醒的大脑即将停摆,需要暂时坐着思考一下。
林中的雾气化为冰冷的水滴,从树叶枝桠上滴落,令人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谢稚鱼从旁边绕过挡路的人,躲进屋内:“奶奶,实在是打扰了。”
老人笑眯了眼:“哈哈,我经常一个人守在这种地方,有人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闺女又忙,外孙女还是上高中的关键时期,好不容易放假吧,说是要刮台风,一定要接我回去,海城的台风哪这么厉害,当年最严重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
或许是人老了就容易回忆往昔,所以她只要遇见旁人,就忍不住说很多话。
谢稚鱼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而是时不时接上几句。
南初穿着单薄的衣物,坐在一旁,不时抬头看她。
有时她想,就这样和鱼鱼在一起,躲去远远的地方,每天生活在一起,节假日可以出去旅行,死前闭上眼睛,也会觉得很满足。
可她总是不甘心。
她不愿意接受再一次被碾碎的命运。
所以她去争、去抢,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揽入怀中,然后渐行渐远,没有回头。
“我想起来了,你也是明星对吧?”老人在饮了口热茶后继续开口:“之前我听孙女说,你们俩……”
谢稚鱼连忙说道:“对,不过我才刚入行没多久,这不算什么。”
南初从进来后就低垂着眉眼,听见这句话后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老人的目光逐渐恍然,转头看着门外连续不断的雨:“要珍惜每一刻能够见面的时光啊。”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年轻时说着明天见,却再也没有相见的人,想到了自己早逝的亡妻。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谢稚鱼不由自主地看向南初,却不妨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的眼眸总是黑沉,像被霜雪覆盖的枯井,在有极少数时候才会软成春季湖畔的流水。
可现在的南初好像早已遗忘那些,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儿时弄丢的糖果,不管品尝时是否还如当年那般甘甜。
“……”
谢稚鱼率先移开视线,低声回答:“是啊,意外来的几率总是会大一些。”
莫大的悲伤伴随着沉闷的雷声袭来,那些爱和恨,幸福与伤痛,原本会被埋藏在滚滚长河之中,却因为命运的垂怜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一阵汽车的行驶声从外面传来。
有女声隔着门大喊:“妈——快点上车,我晚上还要回医院值班!”
老人赶紧站起,回应道:“都说了不要喊这么大声!”她看向还在房子内的几人,“是和我们一起下去,还是祭拜完之后你们自己……”
她还没忘记南初上来时那狼狈的模样,再加上现在有人陪伴,她这个老婆子就不在这里惹人厌了:“那边仓库我堆了很多东西,想用直接用,钱放在桌上就好,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