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姐姐的亲事后 第63节
霍云霄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嘴角憋不住地勾起,但表情强装冷淡,“夫人,我给你买首饰了。”
温竹君假装高兴,倒也不算假装,但也没那么高兴。
“多谢侯爷,今儿天色晚了,你饿了吧?”
霍云霄点点头,看她冷静的样子,又忍不住道:“你待会儿可以好好看看,姨母说我挑首饰的眼光还不错呢。”
他虽然粗糙,但耳濡目染,分辨得出好看跟不好看。
温竹君看着他期待的眼睛,干脆配合起来,起身将一个个盒子打开。
嚯,果然大手笔。
镂空双钱鱼纹翠簪,金镶珍珠簪,珍珠饱满圆润,除去两根好看的簪子,便是一整套的金饰头面,从头戴的簪子钗步摇,耳朵挂的环佩,还有手钏跟手镯,光是这一套金光闪闪的,就用了四个盒子装,当真华贵。
温竹君心里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都说男人钱在哪,爱在哪,似乎在霍云霄眼里,她还算有些份量。
“真好看,多谢侯爷。”
霍云霄见她露出的笑温婉得体,虽然不算特别开怀,但眼里闪着光芒,顿时心里妥帖了,姨母说得对,给她买首饰就对了。
温竹君投桃报李,给霍云霄夹菜,毕竟这些首饰,足够弥补她,还多得多呢。
吃完饭没多久,霍云霄就赶紧进了湢室。
他忍着伤痛把自己搓洗得干干净净,还在心里计算时间,不能洗得太快。
伸着脖子一看,旁边还有不少块状不一的香胰子,往日他对这些嗤之以鼻,但想到帐子里的阵阵幽香,他还是忍不住伸手了。
他也可以香喷喷的,万一夫人多亲他一口呢?
霍云霄上了榻后,就一直眼光灼灼地看着温竹君,本就满身的铜筋铁骨,这会儿眼冒绿光,比狼还要可怕。
他不是会忍耐的性子。
“夫人,快去洗吧,别磨蹭了,待会儿还能让你早些休息。”
温竹君看了会儿账本,最后实在忍受不了榻上投过来的眼神,她只能放下账本,起身去洗漱。
今晚可能不好过。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霍云霄这张脸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个的时候,不煞风景就行。
刚到湢室门口,卧房外头就响起了赵嬷嬷的声音,又是来送汤药。
温竹君忍不住想笑,又想叹气,果然还是来了,其实赵嬷嬷是真的关心霍云霄,只是孩子大了,没学会放手。
玉桃拦了一下,但想到夫人的叮嘱,就放赵嬷嬷进去了。
温竹君转头去看霍云霄,他的脸色已经变了,眼里很是复杂,他这个人喜怒形于色,还真的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赵嬷嬷端着汤药,絮絮叨叨起来,“侯爷,这药还是要喝的呀,大夫的话得听,你的身体重要……”
霍云霄拧着眉,冷冷道:“嬷嬷,我说了,我不喝药。”
赵嬷嬷对
霍云霄的变化,浑然无所觉,依旧在苦口婆心地劝,在她眼里,霍云霄依旧是那个怕疼,会缩到她怀里寻求安慰的小男孩。
这么多年,那么多得药,她都这么喂进去了。
“侯爷,还是得喝药,不能任性的啊,只有喝了药,身体才好得快……”
温竹君看着,心里有些复杂,除去赵嬷嬷的身份,她看到了很多形态的母子关系。
甚至这样的一幕,她也从美貌娘亲身上体会过,霍云霄早早没了父母,幼时对这样的关怀,肯定是海中浮木般地抓牢,也难怪感情深厚。
霍云霄控制不住地去看温竹君,见她果然是在看赵嬷嬷,明亮烛火下,她的面色还算平静,但看着赵嬷嬷的眸光,似乎带着怜悯。
他不太明白。
“嬷嬷,我不喝。”他有些躁动,语调也不太好,“拿走吧,我今天不喝。”
赵嬷嬷叹了口气,顺势坐在了脚踏上,靠着床沿,将碗往前伸了伸。
“来喝吧,侯爷,我还给你准备了饴糖呢,可甜了,喝了吧,一口就能喝光……”
霍云霄皱着脸看这碗药,第一次觉得,这好像不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药了。
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嬷嬷,把药端走。”
温竹君忍不住往回走了几步,她看到赵嬷嬷明显楞了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侧脸上能看出为难,两片嘴唇抿成了直线。
她眼中的怜悯越发明显。
赵嬷嬷见霍云霄真的闹起了脾气,也不在意,依旧笑得温柔,还拿起勺子,给他舀了一勺。
“侯爷,可别跟自己的身子作对啊,药得趁热喝,来,嬷嬷喂你好不好?跟小时候一样……”
“啪”地一声,勺子被打飞了出去。
霍云霄的眼神变得凝重,带着某种倔强的坚持,语调也开始森冷,一字一句的道:“我说过,我不喝。”
赵嬷嬷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她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削瘦的身子弯着,一动不动。
温竹君看不到她的表情跟眼神,但能想象得出来。
赵嬷嬷一辈子都耗在了这个府里,她没有成亲,没有子女,全心全意地在履行主子的托付。
她犹豫着喊了一句,“玉桃,进来收拾一下吧。”
霍云霄也没有动,一双眼看着赵嬷嬷,像是第一次见般,陌生得很,又隐隐愧疚。
温竹君见到这一幕,其实应该高兴,但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缓缓上前,将赵嬷嬷手里的药碗接了过来。
她转手递给玉桃,伸手去扶已经浑身僵硬的赵嬷嬷,轻声道:“嬷嬷,我扶你出去。”
赵嬷嬷愣愣地随着她走,满眼不解,满脸疑惑,喃喃道:“我是为他好呀,夫人,侯爷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这不对呀,身体重要……他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温竹君难以掩藏眼中的怜悯跟悲伤,只是轻轻道:“是的,嬷嬷,可你忘记了,侯爷已经长大了呀。”
赵嬷嬷本来没多想,但细思后,瞳孔猛地一震,手都在颤抖。
她仿佛老了十几岁般,踉跄着步子,佝偻着腰身,满脸愁苦,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玉桃本以为看到赵嬷嬷这个样子,她会很开心,其实她一开始是开心的,但很快,她心里就有点疑惑,也没有多开心。
她觉得,是跟夫人一起待久了,她也跟着变了。
许多事应该落井下石,应该疯狂嘲笑的时候,夫人从来都不会,她的眼里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怜悯跟同情,有的时候,还会很悲伤。
温竹君坐在浴桶里,看玉桃板着脸沉思,笑道:“你怎么了?不高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炫耀这次的成果。”
“看着赵嬷嬷那个样子,仔细想想,其实挺可怜的,”玉桃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哦?”温竹君好奇了,玉桃陪着她很多年了,小丫头心思单纯,很少会这样,“你来说说。”
玉桃看了看湢室紧闭的房门,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夫人,赵嬷嬷虽然讨厌,但她确实一心为了姑爷,没有半点私心,今天姑爷这样做,万一将来也这么对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对未来,产生了浓重的不安全感。
温竹君:“……”
她没想到,玉桃才是成长最快的,甚至都被自己给带得悲观了,这才哪到哪呢,就开始忧心未来了。
“放心吧,不会的,不是一回事。”温竹君闭上眼,一边搓手臂一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再说了,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玉桃闻言松了口气,抿唇一笑,“是,夫人最厉害了。”
洗漱好后,温竹君出了湢室,发现霍云霄已经躺了下去,不知道睡着没?
温竹君并不想招惹他,但理智告诉她,这时候,该她出马了,胜利的果实总要捡干净。
她伸出手,轻轻揽住霍云霄的腰,他的身体很烫,也很坚硬,多年的习武生涯,还有战场厮杀,使得每一块肌肉都有点像石头。
“嬷嬷只是年纪大了,还没习惯,其实她真的很关心你,不是要跟你作对,侯爷,别多想了。”
霍云霄闷闷地“嗯”了声,又叹了口气,须臾猛地转过身,方才发生的事,让他暂时无法释怀,又有点想不通,所以,动作难免粗鲁了些。
温竹君只觉眼前一黑,刚想唤出声,就被紧紧抱住了,交颈而卧,格外亲密,也能感受到他的郁闷。
她犹豫了下,便也没挣扎,只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
霍云霄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但他今晚不想听那些拒绝的话,也不想再想别的事,幸好,他还知道轻重,也还算耐心。
帐内的气氛逐渐旖旎,除了窸窣声响,再无其他。
昏昧的烛火明明灭灭,燎炉中的炭火噼啪作响,在这寒冬静夜里格外清晰。
温竹君迷迷糊糊地在心内骂了一句,这个混账,居然敢乱用她新买的香胰子?真是浪费东西。
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积雪慢慢堆叠在了屋顶,足有半指厚,凌厉的白就这样铺撒开,雪虐风饕,带着无处可躲的冷意,在玉京城中呼啸。
床头的罩纱灯烛泪流淌,光线半寐,马上就要熄灭。
温竹君抬眼看他,这人大概是心里带了气,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偏他轮廓分明,鬓若刀裁,拧着眉头,深陷其中的俊朗模样,与白日里的莽夫形象相差巨大,让她有片刻失神。
“侯爷,夜深了,咱们该歇息了。”
“夫人,”霍云霄听到她温声唤他,神思终于清明了些,勉强柔了声音,“好,是该安歇了。”
床头的罩纱灯渐渐熄灭,甚至连烛泪都彻底凝结,燎炉中的炭火也失了温度,寸寸成灰。
随着窗棂间的雪落下,带着沙沙的声响,寒风呼啸,屋中的动静终于停下了……
温竹君轻喘着阖眸,察觉他似乎放松了不少,也松了口气。
霍云霄趴着喘了好一会儿,吃着了肉,他就高兴了,抬起身子看着温竹君,满眼欢喜。
“夫人,你看,我身体真的好了,不用喝药了。”
温竹君懒得搭理他,眼睛都懒得睁开。
霍云霄自顾自喜滋滋的,爬起来,这次倒是没忘记,殷勤小意地抱着温竹君进了湢室梳洗。
夫妻俩洗好后,出了湢室,红衣已经将床铺重新整理好了,燎炉里新加了炭火,屋中依旧温暖如春。
温竹君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霍云霄抱着她,睁着眼睛,半晌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霍云霄小心翼翼地将温竹君推开,爬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想睡就睡,极少有心事,如今,他有了一点心事,又想不通,就只能寻求外力。
安平侯一到冬天,就每天都掐着时间上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