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祁非回抱住他,声音嘶哑。
“我查到了祁伯庸在我小时候让人对我进行催眠,让我忘掉了五岁前的一切,但我还没来得及让人排查在这之前发生的事。但你说的,我都信。”
烛慕咬痛了嘴唇,却只是一味地收紧手臂,牢牢抱住他。
祁非又安慰道:“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像辛姨一样爱我的母亲。烛慕,替我开心一点,时隔二十二年,我实现愿望了不是吗?”
“离开你的二十二年,我花未来的二百二十二年去补,好吗?”
烛慕埋首在他肩侧,重重点头。
他们在黑暗的密室里静静相拥。
那扇门是唯一的出口,但庆幸的是,它再也不会被关上。
*
下午,他们换上了肃穆的西装,带了一车的茉莉花去到易城的一座公墓。
傅美琳的遗书里说,人死之后,墓地选在哪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但她知道辛晴善良,不会放任她客死他乡,无人问津,于是决定把毕生积蓄一半捐给需要的人,一半留下来,请辛晴给她在易城公墓留个位置。
她并不喜欢易城这个地方,但她不希望辛晴再为了她操劳,索性就选个辛晴好去的地方,将骨灰随便一葬就是。
祁非站在傅美琳的墓前,看着烛慕微笑着为她捎去冥币,报喜说他终于找到了乐乐。
无由来的,他的心里也开始痛。
小时候,祁伯庸不让他去灵堂祭拜自己的母亲,小小的少年每次吃了苦,只能遥遥望着灵堂的位置,躲在被子里捂着嘴苦泣。
在监控里,他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让自己的父亲发现,只能靠装睡在心里一遍遍寻求妈妈的帮助。
这是他今生第一次祭拜自己的母亲,一个只能从烛慕口中得知她很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祭拜完后,他让烛慕先回去,自己一个人站在墓前。
失去的二十二年,补不回来的东西太多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感激自己的母亲。
半晌,他才开口。
“妈,难过的事我就不说了,说点高兴的吧。我结婚了,和我一直以来最爱的人。他说他从你身上学到的坚韧是你给他最好的礼物……他还说你和辛姨关系很好,情同姐妹。我没有五岁前的记忆,不知道你对我有多好,但真的很谢谢你,把我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带到我身边……”
祁非自己一个人在墓园待了两个小时,烛慕靠在车身上等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趁着烛慕发呆时落进他的后脖颈,冰得他瞬间警醒。
烛慕抬头,望见了漫天飞舞的初雪。
他看了看仍然没有动静的出口,转身从车里拿了一把伞,刚一撑开就看见祁非从墓园中走出,一步步向他走来。
祁非站进了伞底。
烛慕拂去他头发上的雪水,问:“跟美琳阿姨说好了吗?”
“嗯。”祁非微笑着点点头,“她让我一定要幸福。下雪了,就别在外面淋着,回头连你一起传染上感冒,她就唯我是问。”
“她肯定舍不得折腾你。”烛慕也笑了。
祁非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却没有走下来,而是直接低头和他接吻。
“那你可要代替她折腾我一辈子。”
烛慕感受到另一个舌尖在他口腔里肆虐,含糊地无奈道:“窝、怎么、折腾你?”
祁非放开他,在他耳边轻轻吐露了几个字,烛慕瞪大眼睛,脸上瞬间浮现一层薄红。
他环视周围确定没人,才尴尬又好奇地问:“你就没想过在上面?”
祁非脸不红心不跳:“我更喜欢把你溶入我的身体里。”
“……”
“烛老师,你的脸好红。”
“……别闹,回家!”
“哦。回家干什么呢?”
“……”
“原来还能更红啊——”
雪落在洁白的茉莉上,天地终归于一片宁静。
———end———
第24章
“这阵子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苏遥晃动杯盖, 刮去茶水表面的浮沫,又摇了摇杯身,从旁取来两只茶杯。
“咕噜——咕噜——”
翻滚的水声击打在杯底, 卷起一缕飘渺上升的轻烟。
为了招待眼前这位在他这家私人心理诊所常来常往的贵宾,苏遥特别舍得割肉地拿出了自己最喜爱的一套茶具。
浓郁的茶香溢出, 随着他将茶杯搁置在那人面前, 晃动的杯面浅浅倒映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祁非, 27岁的顶级豪门世家继承人, 目前是集团内陆公司的背后总负责人,祁氏下一任的家主。
他经常会来诊所和他交流品茶心得, 他们是很好的茶友,偶然也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慢慢悠悠的三年时光里,他亲眼见证了祁非从一个茶艺小白, 熬成了品茶名家。
然而他却知道, 这个男人本身极其厌恶绿茶, 愿意去尝试也仅仅是为了能离喜欢的人更近一点。
“并不好。”祁非瞥了一眼杯纹, 出声赞许道:“不错的样式。”
苏遥咧着嘴嘿嘿一笑。
他又绕回了前一个话题:“是因为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人?你认为你的爱人喜欢他?”
祁非沉默不语。
苏遥好奇地一手撑着脑袋看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祁非反问:“你做梦时感到痛苦会喊谁的名字?”
“我爸妈。”苏遥下意识道,随即对上祁非深邃不明的视线, 轻咳了一下, “咳, 好吧。亲密关系也分为很多种,既然你说他们年少相识, 也许他们只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祁非低头,缓慢端起茶杯, 眼神里面复杂的情绪全部藏匿在氤氲的雾气中。
“他的执念深刻到连我也无法介入。”
苏遥叹了口气。
其实他并不觉得祁非当真认为他们是爱情,这听起来更像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妒忌。
说白了就是吃醋,醋那个人在他爱人心里占据着无可取代的地位。
“祁总, 我虽然对你们的故事不甚了解,但是你所知道的,也未必就是他的全部想法——要不你直接问他呢?”
三年了,祁非的心理防线依然很牢固,既不告诉他这个心理医生任何具体情况,又不指望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仿佛真的是两个好朋友有事没事见一面,顺便喝喝茶,偶尔聊聊天。
祁非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苏遥经常会好奇,话题的另一个对象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人动心。
祁非始终闭口不言。
病人不配合,苏遥也没了办法,贴近杯口闻了闻茶叶的清香,才小酌一口,随后缓缓说道:
“你既然不爱绿茶,为什么硬要逼着自己喝下去?爱情只占了你人生的一小部分,或许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日益加重的抑郁症。”
祁非不甚在意道:“不用担心,别人看不出来。”
那也只能说明你很有演戏的天分啊。
苏遥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无奈摇头。
“算了,如果你是来寻找一个解决方法,那我建议你最好远离会让你感到痛苦的人或事物;如果你不是……”
苏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珍藏了七天的可乐,重重搁在桌面上:“那我也算你半个朋友吧,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我唠唠,起码心里好受点。”
“我这儿的既不是名酒,也不是好茶,只有大众口味……哦对了,好像还有半瓶雪碧,你要不?”
祁非:“……”
祁非在苏遥的咨询室里坐到了月亮高悬,然后带着从他那里淘来的茶叶,一身可乐味地把车子开到了江岸。
自从人类发明出了灯,现在的夜晚比白天还要热闹。
江边被灯光照耀得通亮,炙热的空气和吵闹的人群都让祁非越发烦躁。
他向桥边小路走了一段,找了个黑漆漆的角落,倚着末端的栏杆,冷冽的眼神藏匿在黑暗中,遥遥远望着湖心的景明岛。
耳边吹着清风,风里却仿佛传来那个人轻轻的笑声。
他转头,看见的却是几个孩童嬉笑打闹着相挤离开。
祁非在风中醒了可乐,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秒点接通,下一秒就传来余秘书不疾不徐地询问声:“晚上好祁总,有什么工作要求吗?”
“晚上好。”
余秘书躺在床上,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等了一会儿,对面却只有轰鸣如雷的吵闹说话声。
他犯着困,尽量保持声音清明道:“您是在外面吧,需要我叫司机去接您吗?”
祁非还是迟迟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想和跟了他快十年的余秘书交流一下想法,却不知从何开口。
秘书困意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匆匆从床上穿了衣服爬起来,声音轻而急促:“您是不是被绑架了所以不方便说话,我马上替您联系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