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后来其他跟他亲近的人几乎都不跟他玩了。烛慕因为忙着学业和兼职和他没什么交流,周末去给秦廷玉补课的时候,却也再没有遇到过祁非。
  这些事他记得不太清晰,但烛慕可以肯定祁非绝对不会这么做。
  十六岁,他在回家的路边看见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不忍心小小的身子在寒雨里冻死,就脱了身上薄薄的短袖裹着它,光着膀子给它找来一个纸箱,又在纸箱上架了一层玻璃挡雨。
  本想着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哪有办法去再养一只小猫。
  没成想那天的一幕刚好被祁非看见,他在祁非的询问下,没由来的觉得不吐不快,干脆把自己的无能为力全都告诉了祁非。
  祁非就天天带羊奶给他,让他放了学能给小家伙喂食。
  二十六岁,学校举办运动会,他和一个奔跑时注意力同样集中在比赛上的同学相撞。
  对方摔伤。但因为两个人倒下去的时候,对方刚好又二次撞到了他的左臂,造成关节脱位,他的伤就更重一点,打了好几个月的石膏固定。
  那个同学的父母在外地工作,身边只有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家也不方便照顾。是祁非一下班就去医院照顾两个病患,还愿意为了他学着下厨。
  烛慕不想再看徐其林说着祁非的坏话,可眼睛里还是映出了那些刺眼的文字。
  【现在商圈有一种很流行的与祁家相处的方式。大部分企业都愿意和他们合作,因为他们高效又有实力,但所有人都知道,绝对不能跟祁家深交,祁董最不喜欢巴结祁家的人。】
  【总之,你没有秦二少那样强大的家庭背景支撑,最好是远离祁非。】
  绝对不可能……祁非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烛慕?”祁非焦急疑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买完东西就发现烛慕留下手推车,人不见了,于是赶紧找了过来。最后连文具区都看过了,却没想到他回到了蔬果区。
  “你怎么又来这边了,有什么东西还没买吗?”
  烛慕心头猛的一颤,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层沙石,干涩难忍。
  “祁非……”
  他想问徐其林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叫作五岁之前不接触人群,五岁之后就继承了他哥的生活?
  如果祁统是被那样的重压教育逼疯的,那么祁非呢?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重压教育?
  他还想问,如果徐其林说的“祁家不和地位不如他们的人来往”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他会成为祁非生命里的特殊?
  烛慕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是无比寡淡的,心里有再大的震撼也不会显露于人前。
  如果是二十七岁的祁非,他或许会有所怀疑,但十七岁的祁非还没有和他那么熟悉,他只是走过来,握住烛慕血液几乎都要冻结的手掌,关切地问:
  “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烛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思考系统宕机,只能有什么说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过两天就要去晋城,那边天气冷……再买点猪肘子带过去吧……”
  祁非脑子里也有飘过“天冷和买猪肘子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的疑问,但很快就抛之脑后。
  “好,你想买,那就买吧。”
  烛慕随手拿了条将近一臂长的羊腿递给负责人,也没管两个人吃不吃得完。只是失神地想着,这话他不能去问十七岁的祁非,一切至少要先等祁非恢复了记忆再说。
  这么一想,徐其林还发了什么烛慕已经不在意了,背对着祁非的时候,他悄悄回了三条信息。
  【林子,我知道你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愿意告诉我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的提醒。】
  【有一件喜事很抱歉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我的意思是,婚姻不是信任的基础,但是从我和祁非结为伴侣、交换余生的那一刻起,信任就必须是我们婚姻关系的基础。】
  第18章
  无论烛慕的世界曾发生过怎样的震动, 时间总还是会无情地向前推进。
  九月十七号,万众瞩目的中秋节如约而至。各地翻滚着过节的热浪,掀起一波又一波秋冬旅游的狂潮。
  晋城靠近北部边界线, 一年有半数日子极冷。
  风雪穿过浩瀚的天空扑面而来,落在乌黑的发里, 落在空空荡荡的脖颈上, 将下车的烛慕冻了个激灵。
  祁非落在后面, 见烛慕抖了抖身体, 无奈地站到他身前,把围巾在他露出的皮肤表面绕了一圈。
  “昨天还在十几度的市中心, 今天就到了雪地里,温差很大,要注意保暖。”
  烛慕抬头看着漫天飞雪。
  现在才九月中, 落雪量还不算大。雪花很轻薄, 落在任何地方都是悄无声息的, 洇湿了枝头的深绿。
  他嘴角平缓地扬起:“去年八月, 我们本来计划说要去看北海,但是没去成, 今年也算是来有雪有湖的地方实现愿望了。”
  祁非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后, 见雪花不断地落在他的头发上, 融化成水,伸手轻轻一拂, 手背就积了几滴水珠。
  “先把行李放到酒店,再出去玩得尽兴吧。余郎星已经让人整理出了一份旅行攻略, 好吃好玩的都有……你说七点要去映雪湖,我也让他加上了。”
  “也好。”烛慕拢了拢外套,把瘦削的下巴埋进围巾里, 和祁非一人提了一个行李箱去预定的酒店落宿。
  余秘书给他们安排在上午的地点,据说是他和驴友玩过一次之后,逢人就强推的一个比较小众的景点,平时那里人也不是很多。
  “极光崖……高约576米,几十年前有摄影爱好者在山崖上蹲守了三天三夜,终于记录下了极光划破夜空的绚烂一幕,故而得名。四到六月份游客可从崖上向下望见青山隐隐,绿水涛涛;十一月到来年二月,又可见群山披雪,银辉熠熠。”
  祁非不可思议地朗读搜索到的极光崖简介,感觉自己受到了诈骗。
  “我就不该相信余郎星。真正好玩的地方人会很少吗?我怀疑他单纯是想把我从这里投放下去。”
  他们去的时间不算太好,站在高高的山崖向下望去,秋天里叶子已经失去了活力。人群也是稀稀落落的来,稀稀落落的走。
  烛慕微微一笑,那眼里一汪清浅的笑意可比光秃秃的树干好看多了。
  他见怪不怪地说:“照片与实物不符很正常,再惊艳的景色只要看过一次,有了印象之后也该腻了。或许重要的不是看见了什么,而是和谁去看。听说余秘书每次去旅游都带了他的女朋友,可能这才是他喜欢这里的真正原因吧。”
  不知是哪一句话说到了祁非的心坎里,他一下子就被哄好了。依言向下俯视,突然发现从高处看雪和从平地看雪,视野完全不一样。
  高处赏的雪,辽阔而深远。纷杂的枝叶上凝了一层冰霜,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隐隐已经有了群山披雪的趋势。
  祁非也笑了。
  “你说得对。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旅行。无论走到哪里,我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再长一点,一天的时长也再长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看所有不一样的风景。”
  他迎着凛冽打在大衣上的寒风,走到了山崖边缘。
  烛慕皱了皱眉,上前拉住他:“别靠得太近,很危险。”
  祁非回头安抚地伸手覆在他的小臂上。
  烛慕愣了愣,看见祁非眼里闪烁着他读不懂的亮光。
  “好,我不去危险的地方。”祁非反拉住他的手,食指在烛慕的掌心勾了勾,说,“烛慕,我们拍个合照吧,对了,我们拍过毕业照没有?”
  祁非嘴角微扬,笑容那么真实。
  烛慕恍惚了一瞬,又想起徐其林那些话。他无法真实地告诉祁非,他是班里唯一一个没有在毕业照里留下痕迹的人。
  从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祁非真是因为生病来不了,现在他有点害怕知道为什么,害怕知道祁非不是因为生病才来不了。
  他撒了谎,即使他前两天才说过要彼此信任。
  “拍了,把你拍得很好看。”
  祁非惊道:“你还看了我?为什么会想到看我?!”
  烛慕实话实说:“你在人群中就是很耀眼啊。”
  祁非轻咳了一下,耳尖红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把话题拉了回去:“我回去也要看看你。”
  烛慕一顿:“……丢了,搬家的时候两张放在一起,都不见了。”
  祁非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但很快反应过来:“没事,我找其他人高价买一份。”
  烛慕:“……我们还是先拍合照吧。”
  果然,那句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圆不回来的谎去堵这个越来越大的窟窿。
  希望毕业照的事能拖到祁非恢复记忆吧。
  这次他们拿的是烛慕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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