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祁非是富二代,他的努力可能有一半是来源于从小就受到家庭的培养。
不像他,小学三年级才开始上学,因为成绩优秀,跳级才和同龄人一起上的初中。
可是他和烛慕之间又差了什么?天赋吗?
徐其林高三上学期的几次大考接连失利,最颓唐的时候,甚至已经不想再接触任何有关学习的人或事。
于是他开始带着足以骗过自己的假笑,试图融入富二代的圈子。
每晚,他会在父母欣慰的目光下,咬着牙熬夜恶补名牌车、流行游戏,白天顶着黑眼圈跟在班级里一个叫王痞的富二代校霸后边做小跟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他拿包接水。
有一天,圈子里传出要在一个偏远的地方搞赛车比赛,这个消息是王痞告诉他的。
他瞒着父母出走,身上没有太多经费,所以是连夜偷偷坐地铁,又徒步走了两公里跨省去的。
到了那人烟罕至的鬼地方,没见到人,打电话问同行人才知道,王痞忘了告诉他比赛早就取消。
看了眼王痞十来个未接电话,他心想,回去就不要再妄图混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了吧,人家也不稀罕。
生活仿佛开始走向未知的分叉口,他以为人生最困难的是要选出一条好走的路,但可笑的是,其实眼前根本就没有路。
他自嘲地扯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徐其林千辛万苦回到尚城的时候,尚城下起了大暴雨,他浑身湿透了,只能躲进一家咖啡馆去避雨。
却没想到他和低头看书的店员对视的时候,会看见令他嫉妒到发疯的那张脸。
徐其林知道烛慕平时会去做兼职,但不知道他是在这家咖啡馆做服务员。
有一瞬间,徐其林的心里甚至扭曲又快意地想,原来亲爱的班长也需要这么狼狈地来服务他啊。
然而烛慕只惊讶地扫视了他淋成落汤鸡的身体,问他想要点什么。
“热拿铁。”徐其林说。
咖啡店外风雨大作,里头则响着轻灵舒缓的纯音乐,让徐其林短暂地觉得很安心。
他只要了一杯咖啡,和咖啡一起端上来的却还有一条干毛巾。
烛慕放下托盘,脸上没有他标志性的笑容,只有一片淡然,语气却依旧温和。
“喝完咖啡就早点回去吧,天冷夜寒,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小心感冒。”
徐其林后知后觉地耸了耸鼻子,心说现在注意也晚了,他怕是已经感冒了。
见烛慕转身要走,他事后总觉得他当时一定是感冒后脑子抽风了,才会出声叫住那个人。
“烛慕。”
烛慕端着托盘停下脚步,回头询问地看着他。
徐其林叫住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好随口问:“你刚刚看的是什么书?”
“自由的波列瓦尔。”烛慕说。
徐其林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检索到这本书,听上去不是很出名。
他又问:“讲的是什么?”
烛慕对这个毫无交际且平日里非常沉默的同学会主动跟自己交流非常诧异,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波列瓦尔在战场上双腿中弹,因此提前退役。战后他搬到了边境一个小镇居住,认识了那里的盲人护工菲礼安,他被菲礼安目盲却心善的生活态度感染,同时也在菲礼安的帮助下复健行走。两年后加入边防卫队再次抵御外敌入侵时,右臂中弹被废,开始尝试左手握枪,加入小镇护卫队。四十岁时却意外患上麻痹症,下肢瘫痪。他在主治医生威廉的推荐下,开始通过写作抒发心中郁结。”
徐其林心想,这故事可一点没听出自由。
可他又觉得,主人公的遭遇和他何其相似。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命运,实际上从来没有逃出过命运的玩弄。
甚至,那个主人公比他还幸福一点,起码……
“他很幸运。”徐其林说。
他的想法很好理解,大概就是波列瓦尔多次险象环生却化险为夷,两次中弹都让他好好活了下来。
烛慕点点头表示赞同。
“也很勇敢。”
徐其林不置可否,倒是对这个故事本身起了兴趣,心不在焉地拿双臂长的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见烛慕回去忙自己的事,扭捏了很久才挨到他身边。
“我能借你的书看看吗?”
烛慕疑惑道:“你不回家吗?”
徐其林一整天只觉得心灰意冷,此刻哪里也不想去。
“我忘记带伞了,想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再走。”
烛慕正要说“我可以借你一把,明天到学校还我就行”,但看见徐其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目光,他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以,不过要好好保管。这是我从工作的书店里借来的,要完好无损地还回去。”
徐其林应下了,小心翼翼接过书本,发现书页已经泛黄,纸张僵化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把它撕裂。
徐其林拿过书后就安安静静坐在咖啡馆,一页一页看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漫天寒雪中,成为了书中的主人公,看着他与命运抗争,不肯屈服。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徐其林意犹未尽地合上书页。
此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律动的心跳捶打在胸膛上,他的嗓子眼里好像卡着一声豪迈的呐喊。
他实在喜欢这本书,可要一想到这是烛慕给他的,他又有点别扭地不愿承认他是喜欢的了。
书总归还是要还回去的。
徐其林脚底擦着地板挪到烛慕身边,看见烛慕正在研究数学题。
“看好了?”烛慕从研究数学题的专注中脱离,抬头看着他问。
徐其林递上书:“看好了。”
烛慕接过书放在一边,他们似乎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正逢大雨过了这一阵也就停了,徐其林向他说“再见”,顶着淅淅的小雨冲进夜幕。
徐其林原以为他们的交集也就止步于此了,可一次又一次地,他开始有意路过那里,最后实在按耐不住冲动,选择在同一时间走进那家咖啡店,甚至后来每次会自己带一本书去看,或是两人看完后相互交换着看。
即使是在学校里,他也下意识开始留心观察烛慕的行径。发现他下课也跟他一样闷头做题,很少出去玩,不然就是晚上在做兼职,总之整天都很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明明他是想要嫉妒这个班长的,可最后也讨厌不起来这张温和的笑脸,反而一来二去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他们喜好的书一致,还都不懂流行游戏。一起学习的时候,他可以和烛慕交流不懂的难题,烛慕也会询问他前一天晚自习的时候老师讲了什么。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嫉妒烛慕的心态可真是幼稚。
以至于他后来无数次感谢上天让他有幸和烛慕成为朋友,就像波列瓦尔遇到了他的幸运星菲礼安。
徐其林带着重逢的喜悦望向烛慕,却同时也终于看清了他身边的人。
惊诧之下,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第17章
“……祁总?”
徐其林视线在烛慕和祁非身上转了一圈, 最后看到了祁非揽在烛慕腰上的手。
他皱了皱眉,挡在祁非身前:“关于上次筑梦项目的合作,我还想跟祁总深入谈一谈, 祁总何必让余秘书称病不见我。”
祁非一脸冷漠不答话。
烛慕通过徐其林所说的筑梦项目,对应上了祁非此前正在洽谈的一个公益项目, 惊讶道:“你就是徜阳那边的负责人?”
徐其林也诧异烛慕竟然会知道筑梦的合作:“你难道现在在恒星工作?”
烛慕摇头:“我现在在一中当老师, 筑梦的项目是祁非跟我说的。”
顿了顿, 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他失忆之前。”
“恭喜你当上了老师。”徐其林真心替他感到高兴地称赞了一句, 随即听到他后半句,犹疑地看向祁非, “失……忆了?”
“嗯,他现在只有十七岁时的记忆。但是我们在祁非恢复记忆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大, 所以还请徐总保密。”
烛慕转头, 刚好目光落进祁非眼里。
祁非搭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徐其林心知烛慕说要保密, 却把事情告诉了他, 是代表他们向他交付了信任。
他比以前更成熟,却还是为了烛慕给予的信任感到暖心, 于是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不会泄露的。既然这样, 那项目的事就暂且再缓一缓。”
烛慕道:“感谢徐总体谅。”
徐其林无奈:“叫我名字吧, 烛慕,反正你也不是恒星的人。”
祁非听到这里才终于掩盖不住自己的不满, 相近的身高让他很容易把下巴抵在了烛慕的肩膀上。语气不善。
“谁说他不是恒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