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把苹果全都放到边上不做考虑, 最后拿了个黄澄澄的橘子出来剥。
  一直没说话扮演安静美男子的蒋闲目睹整个过程, 问:“我们是朋友?”
  褚澹把橘子剥成花的模样放在桌上, 从摊开的橘子皮上摘了两瓣,示意蒋闲伸出手:“嗯。给。”
  蒋闲挑眉:“不会是是因为家长关系好, 装的吧?”
  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以前的相处方式了?好可怕啊!
  褚澹真想再剥个橘子。当有事做的时候, 沉默就不会显得那么怪异。
  “……你真的失忆了吗?”
  “什么意思?”蒋闲笑了一声, “我猜对了?”
  褚澹:“不,只是我之前考试一直被你压一头,在想这次能不能超过你。”
  蒋闲:“……”
  这其实只是褚澹随便扯的, 他只是想看看蒋闲是不是真的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都不记得了——
  遗憾的是,事实看来正是如此。
  褚澹认为自己应该因此而松一口气的,可他毕竟无法因为蒋闲的厄运而感到轻松,在矛盾之中,他变得无比沉默。
  蒋闲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当他们是仇人的时候,碰到一起就是互相挖苦;当他们是朋友的时候,碰到一起起码也是互相打趣。
  这么无话可说的情况,上次似乎还是冷战时。
  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现在蒋闲什么都不记得,他们之间也没有因为小满的事情而互看不顺,在蒋闲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同学而已,达莉娅女士口中“最好的朋友”也太莫名其妙了。
  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默如同毒药,褚澹避无可避只能吸入,之后才感到有些难受了。
  和蒋闲走过一年多才建立起来的友谊,在顷刻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或许比这更早,在蒋闲表白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注定当不成什么朋友。褚澹想,自己根本不应该试图与蒋闲缓和关系的。
  “你好像不开心?”
  这句冷不丁的话把褚澹的注意力引回来,“啊?哦,没有……没有,我想别的事情呢。”
  这解释太蹩脚,褚澹自己都要听不下去。
  不过蒋闲并没有在意,“我还以为你并不想看到我。”
  褚澹心里一跳,含糊道:“怎么可能,我在想和你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
  “我们的关系?”蒋闲挑眉,“不是朋友?”
  “是朋友,但是我们一开始的关系其实不怎么好,后来因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又和解了,成了朋友。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一幕幕从他大脑里闪过,褚澹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微笑,“男生嘛,不就是不打不相识。”
  蒋闲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点头,又问:“小澹,你叫什么名字?”
  小澹……
  “你还是别这么叫了,怪不自在的。我姓褚,许褚的褚。澹是澹然空水对斜晖的澹,”褚澹说,“你之前都叫我班长——对了,你是高二1班的学委,我是高二1班的班长。”
  “班长?”
  “嗯。”
  终于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而且,蒋闲这种鹦鹉学舌似的模样叫褚澹有点想笑,却又碍于病房里非常安静、蒋闲又一副求知欲满满的模样而不好意思笑出声,只能矜持地弯起眼睛和唇角。
  “除了我之外,我们班还有三个同学知道你住院的事情。那个床头柜上放的东西就是他们带来的。他们应该会想来看看你,你不介意的话,我返校就告诉他们你苏醒的消息。”
  提到学校的事情,褚澹的话渐渐多了,人也放松不少。
  失忆的人总会对自己失忆期间的事情无比好奇,就算是蒋闲也不会例外。
  而现在能为蒋闲解答这些的人,只能是褚澹。
  褚澹忍住胸中不断满上来的愉悦与得意,唾弃自己:
  为蒋闲解惑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褚澹,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啊!
  “一个是你的同桌巫良,一个是我的同桌卢皓,还有一个是我后桌岑越。他们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会,”褚澹略作沉吟,“算是你的朋友吧。其实,如果你住院的消息被班上的其他人知道,肯定会有更多人想来看你。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没有说。”
  蒋闲兴致缺缺,“不用。”
  褚澹刚活跃起来的心情一下子落回去。
  他把橘子皮统统扫进垃圾桶里。
  蒋闲垂着眼睫,目光从褚澹身上转移到雪白的被子上,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发呆。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达莉娅女士推门进来,身旁是安女士和蒋父。
  褚澹知道这意味着蒋父已经和医生谈完了,他站起身,对蒋闲说:“蒋闲,你好好养伤,我和我妈就先回去了。”
  他朝安惠心走去,听到蒋闲在床上叫他:“班长。”
  这声“班长”和他失忆前总是呼唤的那种不太一样。
  蒋闲失忆前叫他,总是莫名带着几分调侃、刻意将尾音拖长的,但现在就真的只是个正常的称呼罢了。
  第86章 真的服了 偷偷学习之王!
  褚澹惊异于自己能听出一个称呼的前后差异, 停下脚步看着蒋闲。
  蒋闲依旧用那种看待新奇事物的陌生目光注视他:“你明天还能来这里写作业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全场人的目光“唰”一下落在褚澹身上。
  褚澹:“……”
  褚澹挠头:“行、行啊。”
  褚澹和安惠心离开病房之后,达莉娅女士终于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你和小澹还是相处得挺好的。”
  蒋闲无精打采地靠着床头。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 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而且心事重重的。”
  达莉娅嗔怪道:“人家心事重重还不是因为你,玩得这么好的朋友一下就失忆了,谁能心情好?你出事的时候,我看他都要哭出来了。”
  蒋闲懒洋洋的, “别夸大其词。”
  “我有没有夸大其词,你和他相处了就知道,”达莉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反正在我看来,他能打动你第一次,也能打动你第二次。”
  蒋闲偏头,没躲开头上那只爪子,也就不再挣扎。
  褚澹说的那三个人, 要么就和他离得近要么就和褚澹离得近, 所以他多出来的这些朋友十有八/九和褚澹有关。
  褚澹……高二1班的班长, 这个人一看就是好脾气、有礼貌, 会尽力给老师家长留下好印象的那一类“好学生”。
  这样的人身上有什么能够和他相互吸引的地方吗?
  “发什么呆?不舒服别忍着,没人嘲笑你。”
  直到达莉娅叫他, 他才若有所思地丢出三个字:“没什么。”
  达莉娅早就习惯他这副“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思考, 但我不告诉你我在想什么”的模样了——孩子长大了总是会有数不清的秘密。
  “我和医生聊过了。”
  说话的是蒋父。他坐在床边, 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蒋闲额头上的绷带,“你先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 接触一下高中的人和物件,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如果这样就能恢复,那问题不大。如果不行,我和你妈会陪你到其他地方的医院去看一看。”
  蒋闲无谓道:“没关系,真的什么都忘了的话也没事,就从头开始学一遍吧。”
  蒋父一噎:“学习什么的放一放倒没关系,你身体先养好……这段时间也先不要学了,你这脑袋需要休息……”
  达莉娅接话道:“什么叫忘了也没事?你这话对你的朋友们负责吗?对你的高中生活负责吗?”
  见达莉娅眉间确实有了点怒意,蒋闲才乖乖低头,说了句“好吧,当我没说”。
  他忘了他现在是“有朋友的人”。
  达莉娅一直都希望他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呼朋唤友,哪怕是上网吧打游戏,也比他一个人窝在书房学习或者在琴房弹琴来得好。
  想到这个,他对蒋父和达莉娅说:“明天可以帮我把我桌上的东西带来吗?课本笔记本之类……”
  蒋父一口拒绝:“我说了,你现在先不要急着学习,你……”
  蒋闲:“……”
  蒋闲及时打断他的絮叨:“好吧。那就先把我的手机——”
  “手机也不行,你拿了手机肯定会去看辅导视频之类的,”蒋父在这方面倒是很执着,“你最近没事就走动走动,医生说你活动的时候可能还会感觉到头晕呢。无聊就躺这看看电视,多休息。”
  达莉娅微笑且颇有点阴阳怪气地附和:“对呀,多休息。”
  蒋闲:“……我高二了。”
  “没关系的,考不好咱就留级!”
  蒋闲:“……”
  蒋闲觉得这对活宝夫妻真是他的克星。
  不过,毕竟是他的父母,他对这些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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