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第41节
故十方不忍说实话,“星回,我在想办法,你等等我。”
星回点了下头,神色认真地说:“谢谢你,故十方。”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故十方的名字,这声谢不是以患者的身份说的。等故十方反应过来,她已经和方知有走了。
吴歧路要送她们,星回却说:“今天周末,我回一趟半山别墅。”边推着方知有上了车,替她关上车门,语气无异,“麻烦你了歧路哥,帮我把知有送回去。”
吴歧路扶着车门说:“我先送你去半山别墅。”
“不是一个方向,不顺路。”星回说完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吴歧路挠了挠头,“她生我气了?”
方知有轻讽,“吴总骂那么脏还怕她生气啊?”
吴歧路弱声为自己辩驳,“我没骂,我就说了她两句,还不行说啊,我一当哥的。”
方知有耸了下肩,“行说,你就看栗萧里醒了跟不跟你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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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的清晨,街道上很冷清,路面上的枯叶被风吹得乱跑,透着萧瑟的气息。星回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倒退的街景,一路沉默地回到半山别墅。
星开叙刚起来,见到星回,把她从头打量到脚,“这么早回来,找爸爸有事?”
星回缓缓一笑,“想吃您煮的小馄饨。”
星开叙严肃道:“说实话。”
“昨晚在医院,有点饿,就直接回来了。”没用老父亲问,星回直接说:“栗萧里住院了,我去看他。”
星开叙蹙眉,“他怎么了?”
星回沉吟几秒,回避道:“脱离危险了。”
星开叙没追问,“上楼洗个澡,等会儿陪爸爸吃早饭。”
星回回房间收拾好自己,都准备下楼了,又走到梳妆台前,迟疑着把那个倒扣的相框拿起来。
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妈妈挽着爸爸的胳膊,她牵着弟弟星辰的手。
那一年,小星辰还不满十二。五年过去,弟弟长成了什么样子,星回已经不知道。而自她回国,妈妈没找过她,也似乎没通过父亲问过一句。
星回把相框放下,这次没倒扣,而是端端正正放好。
星开叙打完八段锦,换了衣服出来,见星回在厨房煮馄饨,“不是说要吃爸爸煮的吗?”
“也不常回来,回来一趟还让爸爸伺候,多不好意思。”星回调着汤汁,“我再给您煮一碗番茄鸡蛋面,您不是最爱那口吗?”
星开叙说:“我女儿做什么我吃什么。”
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直到吃完,星开叙才说:“等他出院,带他回来吃个饭吧。”
星回用手反复摩挲着杯耳,“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
星开叙笑起来,“这几年,我在一些场合见过他。每次他都撇下别人主动过来和我说话,礼貌又热情,一副恨不得喊‘爸爸’的模样,你说他愿不愿意来?”
星回带小星辰约过会,小家伙说漏了嘴,家里知道她和栗萧里谈恋爱,栗萧里送她回家时也遇见过星开叙,他还说等她毕业就正式登门拜访……
星回低头笑了,笑着笑着眼眶热起来,她克制着,“我以为,您反对我们在一起。”
星开叙略意外,“我如果反对,当年就会阻止。”可他默许了。
星回抬眸,“那您为什么要把我手机里的记录清除掉呢?”
她在米兰五年,栗萧里去过二十七次,意味着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可她手机里没有一点痕迹。星回才认定,分手后和栗萧里是断联的状态,才觉得即便认识故十方那么久,也没有义务告诉他这个前男友,理直气壮和他对抗,认为他失心疯了,在这个前提下再看他要和别人联姻的事,格外气愤失望,骄傲更让她不肯多问一句。
然而,一切的问题都出在她身上。
不管米兰那场车祸是否存在,星回醒来时只有星开叙在她身边。这个记录,除了父亲,谁会删?
星开叙皱紧了眉心,没说话。
“我和栗萧里分手,我去了米兰。您和妈妈像经历高考后离婚潮一样也分开了,妈妈带走了小辰,她再婚了……”星回两句话概括了五年的变化,她笑得无奈又苦涩,“我遗失的不是五年的记忆,我是把曾经那些我爱的人都弄丢了。”
星开叙脸色不太好,欲言又止。
星回看着他,第一次问:“爸爸,这些真的都是巧合吗?还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您为了维护我,才删了那些记录?”
星开叙因情绪波动胸口起伏明显,可他还是没有解释,只隔着桌子握t住星回的手,笃定道:“你没做错任何事,与你无关。”
星回等了半晌见父亲没再说什么,她没勉强,神色平静的说:“没事,我再想办法。”
星开叙去公司时,先送星回回了四季公馆,她说下午要去医院看栗萧里。
星回下车后,弯着腰透过降下的车窗看着星开叙,语声温柔:“爸,您多注意身体。”
星开叙把手伸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小乖,别多想。”
星回点头,最后对司机说:“李叔,辛苦您多照应我爸。”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
傍晚时分,栗萧里终于醒过来,意识到是在医院,他蹙了下眉,看了一圈病房里的人,父母,傅砚辞,吴歧路,祁常安……
祁常安最懂老板心思,知道他在找谁,凑近了说:“星回小姐陪护了您一晚,早上才走。”
栗场与妻子对视一眼,面色不悦地走了,显然是被儿子的所做所为气到。萧韵则温柔地安抚道:“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有你爸。”
栗萧里眨了下眼,“谢谢妈。”
等母亲也走了,他才哑着嗓子问:“谁告诉她的?”
祁常安没回答,回身看了眼吴歧路和傅砚辞,俯在他耳边说话。
吴歧路就不乐意了,“唉,你们这对主仆不像话啊,当着我们的面说悄悄话!”
傅砚辞笑而不语。
栗萧里听了祁常安的话错愕片刻,像是在消化整理什么,随即神色就变了,似是瞬间恢复了精神,“确定吗?”
“百分百确定。”话至此,祁常安低眉垂眼道:“是我失职,您撤我的职吧。”
栗萧里挣扎着要坐起来,动作间看到自己空空的手,“我戒指呢?”
吴歧路赶紧上前扶他,“昨晚你进手术室前我摘下来了,交给了星回。”
栗萧里松了口气,“手机给我。”
吴歧路迟疑了下,“也在星回那。我给他看你去米兰的订票记录,后来一忙就忘了把手机拿回来。”
栗萧里拧眉,“你给她看那个做什么?”
他出门都有专人安排一切,但他太忙,去米兰的行程无从计划,但凡有个空档,或是特殊情况,基本是马上就要走,为了方便都是他自己订票,再通知祁常安做其它安排。
吴歧路挠了挠头,“我看她装糊涂,好像不想承认你去过米兰似的,我一气一急就想用事实让她……”他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索性闭了嘴,脑子里只剩方知有那句:你就看栗萧里醒了跟不跟你算账吧。
栗萧里似是猜到他因为自己出事找了星回麻烦,脸色冷下来。
祁常安想了想说:“星回小姐真的像不记得您去过米兰似的,她离开医院前问我,是不是我陪您去的米兰,问我您去时,她对您态度好不好。”
傅砚辞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似地说,“你说我不跳舞的事和三嫂说过,可看她的样子,根本不知道。”
吴歧路忽然想通了,“她看订票记录时的反应,就像是刚知道你去过米兰。”
故十方到俪色找他时说的那些关于“研究组”和“记忆门诊”的话毫无预警地跳出来,栗萧里心中警铃大作,他来不及细想,掀开被子下床,要去找星回。
祁常安阻止道:“您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
吴歧路和傅砚辞也拦他。
病房的门在这时被象征性敲了下,下一秒,故十方推门进来。他视线在病房内一扫,对着手机说:“她没来医院。”
病房内的人都安静下来。
电话那端是方知有。
早上星回回了四季公馆,方知有知道,她们说好下午一起去医院。可星回一直没动静,都傍晚了,方知有猜栗萧里该醒了,就去对门找她,却发现家里没人,床上平平整整,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电话还没人接。
方知有慌神了,“她会不会又回半山别墅了?我用给星叔叔打个电话问问吗?”
故十方回想星回清晨时状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用打了,她应该不在半山别墅。”
方知有忽然说:“她给栗萧里留了一封信,栗萧里的手机也在。”
她没打算来医院!故十方倏地转眸,看着栗萧里问:“知道她平时常去哪儿吗?”
栗萧里沉默一两秒,反问:“她摩托车在家吗?”
故十方立即对方知有说:“去看看她的车在不在。”
两分钟后,方知有喘着回复:“车不在库里,整套防护装备都不在。她最近天天去训练场骑车,只做基本防护的。”
之前她去骑车,应该只是为了排解压力。她的车技又不错,基本防护足够。现在呢,栗萧里还躺在医院里,她却穿走了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整套防护装备……
“既然是车祸造成的失忆,那再经历一次车祸能不能就恢复了?比如,我骑车摔了?”
“真的没有可尝试的办法恢复记忆吗?有风险没关系,我愿意承担后果。”
故十方耳边回响着星回说过的话,他咽了咽嗓子,却没说出话。
栗萧里已经穿上了鞋和大衣,“南城只有一家摩托车训练基地,在城北。”说着就要出门。
故十方一把抓住他小臂,微用力按住,“祁助理,安排一辆救护车跟着,带上……抢救设备。”
祁常安瞳孔骤缩,惊诧地看向栗萧里。
栗萧里绷紧下颌,“去办!”
吴歧路和傅砚辞面面相觑,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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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摩托车训练基地是全国为数不多的户外越野摩托车训练基地之一,承办过好几届摩托车场地越野挑战赛。星回十九岁那年还参加过一届比赛,拿了女子组第一名,奖金给方知有做创业基金了,这样才有的“方物女装”。
最近一周,星回每天都到基地骑车。
栗萧里和故十方他们赶到时,站在外面都能听见引擎声。
基地正常运转,有人在骑车,证明没有发生事故。几个男人悬了一路的心稍稍回落几分。然而,工作人员却说:“基地今天不对外营业。”
栗萧里蹙眉,“那里面的车声?”
工作人员说:“有人包场,是个女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