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第25节

  栗萧里不否认自己确实有强烈的掌控欲,他身处的那个位置,让他必须掌控一切。可这话被星回在这个节骨眼说出来,他被伤了一下,他用眼睛细细描摹星回的五官,“你曾经说过,喜欢被我掌控,说这样让你有安全感。”
  现在她的反应却在告诉他,她讨厌这样。他变强了,有能力掌控更多,她却不喜欢了。
  栗萧里双腿交叠深坐在座椅中,看似松弛的坐姿,却因注视她的眼神透出锐利的审视,有股压迫人的气场。
  星回无言以对。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她爱他崇拜他,认为被操控就是被关心被爱。可或许是独自在国外生活太t久养成了习惯,也可能是她确实长大了独立了,她不愿,更不敢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他的强势让她有压迫感,让她不自觉要和他对抗,越对抗越发现实力悬殊,发觉与他并肩很难,缘分难圆。
  餐厅光线朦胧,她的挣扎挂在脸上忘了隐藏,栗萧里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瞳缩了缩,没再讲话。
  气氛就这样冷下来,连服务生来送甜品,星回看着那道栗萧里点的她爱吃的伯爵茶蛋糕都没了胃口。她别过头去,看着玻璃窗上两个人的影子,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约他,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些。
  栗萧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祁常安,提醒他稍后的饭局。
  栗萧里简单应了几句,挂断。
  星回才知道他是临时协调出的时间见自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栗萧里截断了她,“没事。还吃吗?”见星回摇头,他要叫服务生买单。
  “我买过了。”她中途去了趟洗手间,直接买了单。
  栗萧里微冷了眼色,却什么都没说。
  出了餐厅,星回忍不住解释:“我找你不是不认同你对这件事的处置,我本意是想谢你,让事情简单化。也想和你说,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让我自己处理。这个走向我没预料到,或者这也是说明……”她停顿了下,“我们连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都进行不了。”
  栗萧里听出她隐晦的话外音,“别说我们不合适。在感情上,没有合不合适,只有爱不爱。”
  星回因他的一个“爱”字太阳穴抽痛了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忽然想结束这一切,结束他们这种一见面就抗衡的状态。
  她沉默几秒,在那几秒里眼睛都被自己逼红了,最终还是虚浮地笑着,“我变了很多,性格不如从前好了,生活的重心也不再是感情。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无法把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重合在一起。这样的我们,即便重新在一起,也只会重蹈覆辙。不如,从新开始吧。你就当我,没回国。”
  她连他给出的年底的期限都不要了,直接明确了态度,拒绝复合。
  拉扯这么多年,她人都回来了,还是不肯往他身边走一步。
  栗萧里忽而笑了,那个笑容,冷静得透出些许疯感,“本以为是鸿门宴,没想到是散伙饭。”
  第23章
  栗萧里回了趟栗宅。之前一直忙时装周的筹备工作,有阵子没回家了。老爷子打电话问,是不是得和秘书预约才能见到他,显然是不满了。
  拐进别墅区林荫大道时,栗萧里往车窗外看了看。九月底了,初秋的树木依旧茂盛,树叶绿意未褪,却逐渐披上了金色,有了斑斓的模样。
  星回曾说过,南城的秋天最舒服,空气清新,温度适中。过去几年到了这个季节,栗萧里都会给她发照片,分享南城的秋色,去米兰时还会带几片树叶给她,既是提醒她,又一年过去了,也在告诉她——落叶归根,你归我。我等你回家。
  今年,他们明明可以一起欣赏这秋色,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车停在院前,栗萧里收起思绪进门,就见栗场坐在客厅里看书。
  父子俩对视一眼,栗场把手中的书放下。
  栗萧里坐到父亲对面的沙发里,问:“特意等我?”
  栗场说:“不等怕排不上号,见不到栗总。”
  栗萧里无奈地勾了下唇,“那不能。这不您一个电话,我就回来了。”
  栗场不满道:“你那个弟弟成天不着家就算了,你也越来越不像话。”
  栗萧里好笑,“都是您儿子,怎么我弟弟就算了?”
  栗场啧了声,“孔融都知道让梨。”
  栗萧里挑眉,“梨能让,训诫要一起听。”
  萧韵在这时从二楼下来,问一句:“亲一起相吗?”
  栗萧里循声看过去,母亲穿着改良过的新中式旗袍,五十多岁的人了,韵味独特,风姿绰约。他缓缓一笑,“特意叫我回来催婚啊?”
  萧韵走过来,手搭在儿子肩膀上按了下,委屈的口吻:“你二伯母和我讲,儿媳妇周末陪她逛街,喝下午茶,我有点羡慕。”
  栗萧里抬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调侃:“这个理由没上次充分。”
  萧韵反手打他手一下,“上次什么理由我都忘了,你能记住?”
  栗萧里眉眼笑意很满。
  萧韵把手机拿给他看,问:“漂亮吗?”
  是个女孩子的照片。
  栗萧里瞥一眼,哄着母亲:“您是最漂亮的。”
  萧韵把手机塞到他手上,“不许敷衍,好好看。”
  栗萧里忍不住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萧韵揭儿子老底:“你哪有喜欢的类型,你的择偶标准从遇见星回就定性了。”
  他和星回的恋爱当年也称得上轰轰烈烈了,分手也是,家里是知道的。栗萧里笑笑,未置一词。
  萧韵没让他轻易过关,挑明了说:“听说星回回国了?”
  栗萧里就知道傅砚辞知道的事,必然是藏不住。他笑着说:“您想说什么就直说。”
  萧韵就不绕圈子了,“当年你就动了结婚的念头,我和你爸爸都准备好去星家提亲了。现在星回回来了,你们的事是不是该抓抓紧?”
  栗萧里敛了笑,看向父亲:“不是说了明年再说?”
  栗场提醒道:“距离明年只剩三个月。”他指了指妻子手机里的照片,“这次是介绍给你弟弟,下次就是你。”
  栗萧里捏了捏眉心。
  萧韵拍了拍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是逼你。这么多年了,我们作为父母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国内国外的奔波,总归是心疼。之前不过问,是觉得你们需要时间,现在你比我们清楚,不是时间的问题了。你爸爸给你设限是要提醒你,该有个结果了,无论是合还是分,你都要接受。”
  栗萧里沉默片刻,回握了下母亲的手,“我知道。”
  萧韵笑得温柔,“当然,妈妈希望最后是星回。不仅仅因为你喜欢,还因为,妈妈看见了她当年如何爱你,妈妈也担心,错过了她,再难遇到那么爱你的人。”
  栗萧里眼眶酸涩难抑,他别过脸去。
  萧韵点到为止,没再多说。
  栗萧里在家吃了晚饭,本来他胞弟也答应回来,结果又去出任务放了全家鸽子。这种情况时常出现,栗场和萧韵见怪不怪,只把弟弟相亲的任务下达给他,让他转达,就放他这个哥哥走了。
  栗萧里不禁问:“您不问问我公司的事?”
  栗场心大得很:“你是栗总,栗炻破产也算你的,我问什么?”
  栗萧里难得无语了几秒,“您还没退休呢,栗董。”
  萧韵替丈夫说:“你爸答应我,六十就退休陪我。他今年整六十。”
  栗场最后还不忘给了儿子一刀,“你六十时有没有人等你退休,全看你努力。”
  ……
  栗萧里从栗宅出来不自觉把车开去了四季公馆的方向,等反应过来调头已来不及,索性就开过去看了看。
  不到十点,星回公寓的灯已经熄了。
  看来睡眠改善不少。栗萧里在楼下站了半刻,回了南城壹号自己家。
  傅砚辞居然在,见他回来,先问:“你和三嫂吵架啦?”
  又是一刀扎在了栗萧里心窝上,他语气一沉,“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傅砚辞是站在食物链低端的那个,不敢犟嘴,小声解释:“我给她发信息,想约她和知有姐,感觉她不太热情,首秀那天明明还好好的呢。”
  栗萧里问:“你约她干嘛?”
  傅砚辞一脸的小聪明:“叙旧的同时,帮你铺垫啊。”
  “不需要你去铺垫什么。别添乱。”栗萧里神色微凝,“我和她的事,不是你插得进去的。你从前怎么和她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不用管其它。”
  傅砚辞低头想了想,“行吧,那我下次再约她。”生怕再被栗萧里训,他解释:“只是单纯地吃饭。”
  栗萧里沉默几秒,提醒:“她喜欢吃火锅,汤底别太辣,她这两年胃不太好。”
  “她的喜好我都记得。”傅砚辞的神色带点小得意:“那个时候你忙,都是我和她玩,她的大多数喜好还是我告诉你的。”
  确实如此。栗萧里没反驳,转身往书房去,“走的时候关好门。”
  还没想走的傅砚辞却说:“别改t密码,改了三嫂就进不来了。”
  栗萧里回身看他:“我说没说过,你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傅砚辞慢悠悠地纠正:“我是男生,用可爱形容不恰当。”然后换鞋走了,没两分钟他又自己输密码折返回来,“我不再跳舞的事,你没和三嫂说吗?”
  首秀那晚他曾悄悄问星回怎么会选择旧印,说栗萧里说过,旧印发展太快,会出问题。
  星回不答反问:“你一个舞蹈生不也在给他们走秀,我本就专业对口。”像是不知道他已经转行。
  当时太忙傅砚辞没机会追问下去,事后越想越不对劲。
  栗萧里不知两人针对此事有过交流,说:“我去米兰时和她讲过。‘你会是模特中跳舞最好的’是她说的。”
  傅砚辞半天不说话。
  栗萧里耐心耗尽,“今晚打算站那睡了?”
  傅砚辞嘀咕了句:“可能她忘了吧,她记性一向不稳定。”又关上门走了。
  栗萧里没回卧室,他关了灯,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夜空的星到很晚。
  五千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跳到他腿上,喵喵叫了两声。
  栗萧里抬手摸了摸小家伙,“她记性确实时好时坏,受过的委屈从来不忘,我的好却半点记不住。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五千块自然是不会回答。
  却不妨碍他心酸自语,“她那么早睡了,看来是半点没想我。”
  ……
  星回不是早睡,她是病了,病了快一周。
  自从吃完那顿散伙饭,星回总在做梦,梦到初遇那天,撞了他的车,以赔偿的名义加了他好友,硬给他转了修车费。栗萧里退还不成,在她的建议下请她吃饭。
  那天他们捡了一只流浪猫,取名“五千块”。在后面共同收养“五千块”的几个月里,她每周都去他家,他在书房加班,她在客厅画画和陪猫,两个人从全然陌生到日渐熟悉,情愫暗生……
  梦到风雪夜过后,栗萧里在术后给她打电话,问:“怎么不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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