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暗恋他 第29节
她忽然记起来,不止老板娘,就连秦默也这么说过,她当时不以为意,但现在……却忍不住开始有些在意了。
只是无论怎么回忆,她都无法从薛沉的那些言行、神态里得出他喜欢她的结论,他……好像只拿她当朋友。
*
就在她努力想要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老板娘的话时,薛沉终于赶了过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一路跑过来的,推开包厢的门时,他扶着门框看向她,呼吸还有些急促,额头有些汗珠,一双眼眸漆黑,暗沉,似摇摇欲坠的夜风。
在对上他的视线时,程晞被那双似乎含了太多沉重情绪的眼眸惊了下,片刻后,才看似平静地道:“先吃饭吧,吃完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薛沉眸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她,片刻后,才说了一个字,声音却哑得厉害:“……好。”
程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原本还算冷静的心情有了点不安。
她知道他和他父亲关系恶劣,但恐怕没有谁会愿意自己有个坐牢的父亲,哪怕他可能真的喜欢她,也不一定会原谅她。
而她也无法解释她设计他父亲入狱的原因,如果她说是为了阻止他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为了阻止他自杀,他可能会担心她是不是有妄想症。
程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顿饭也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但薛沉却吃得很慢,很认真,也不怎么说话,就好像这是最后的晚餐。
程晞的心里更增了几分忐忑,他不会……和她绝交吧?
换个角度想一下,如果她父亲被他害得坐牢了,那……
程晞及时止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不可能,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也完全和薛沉的情况不一样,不能拿来做比较。
所以说,还是没有任何参考来让她确定薛沉现在对她是什么看法和心情。
那么,待会儿她就自己直接问吧,总之……她是问心无愧的。
*
一顿饭吃完,薛沉结了账,两人有些安静地朝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街灯亮起,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声音喧嚣,很有烟火气。
在走到附近的一条江边时,程晞停下了脚步,这里夜景很美,波光荡漾,人烟也很稀少。
她转头看向薛沉,沉默了下,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薛沉垂眸看着她,眸色浓重得似化不开的夜,声音艰涩低哑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程晞微愣,看着他的神情,他那双眼眸里的痛苦好像与未来的某一瞬重合了,她恍惚了下,才心情滋味陈杂地意识到……
他在自责,在愧疚,却唯独没有的是……怀疑她。
在去过警局以后,他似乎还相信她只是无辜受骗的,虽然在警局那边她去做笔录时是扮演的一个单纯被骗的大小姐,但也不过是警方有关系才没对她的那些说法过于较真。
可她没想过,薛沉会就这么相信警方那边的说辞,认为是自己的父亲骗了她的钱去赌博,在这样的认知下,难怪刚才在包厢里时的气氛那么沉重,他表现出来的痛苦或许还不及他心里的百分之一。
他……这么信任她?
程晞开始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他,她抬眸看着薛沉的脸,定了定神,道:“你……”
她正要解释的时候,薛沉却忽然开了口,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声音透着几分伪装的平静:“我爸他来找过你,骗了你很多钱,他不是去做生意,他把那些钱全都……拿去赌了,你应该已经从警局知道了?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管好他。”他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难以察觉的脆弱、小心翼翼,“那些钱我也一定会还的,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赎罪都可以,但……”
他的语气低微下来,被江风吹到耳边,仿若呢喃的祈求:“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程晞怔住,看着他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卑微脆弱道歉的样子,她感觉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团,柔软又酸涩。
看着平日里仿佛坚不可摧沉默寡言的少年这样卑微祈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心有多可笑,像是小人之心。
她怎么会担心他知道真相会埋怨她,他恐怕……只会埋怨他自己,害怕自己连累她,害怕她会离他而去。
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害怕,很可能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想起了初中时最好的朋友和他反目成仇,他害怕噩梦重现……
也可能是……如老板娘所说,他……是真的喜欢她,毕竟据她所知,没有哪一种友情能让人如此卑微入泥土似的,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给了她一把薄而寒凉的利刃。
刀在她手里,刀尖对着他,而他甘愿在她面前引颈就戮。
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拒绝,他眼里的眸光愈发黯淡,像是一片没有光的荒原:“……没关系,就算你不能原谅我,我也……”
“我知道!”程晞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道,“从你父亲第一天来找的那时,我就知道他是在骗钱,我也记得你告诉过我,他改不了赌博,所以他一定再会赌的。”
薛沉怔住,看着她。
江风无声地吹拂在两人之间,带来一阵阵凉意。
程晞深吸口气,继续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被骗过。”说着,她的话音一顿,才有些缓慢地接着道,“那些钱……都是诱饵,是我故意设计你爸入狱的。”
薛沉听着,看着她,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但程晞已经没有那份不安、忐忑了,全都说出来反而心情更加平静,面对他时也更坦然,她对上他的视线,道:“我无法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你可以理解成我不希望你再被这一一个赌博成性的父亲拖累了,当然,你要怪我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沉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有些嘶哑,很低,也很……小心翼翼,像是街边脆弱可怜的小动物:“我可以抱抱你吗?”
程晞的话顿住,看着他的表情难得有些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但薛沉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在她愣住的时候,就忽然俯身过来,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的动作很轻柔,不比晚风重,却让人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失了控似的悸动起来。
程晞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他拥入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还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闻到他的校服外套上淡淡洗衣粉的味道,很清爽又干净,带着点淡淡的冷冽。
*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做不到怪你。”薛沉低哑的声音伴着江风吹到耳畔,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程晞微愣,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了老板娘对她说过的话,让她不自觉心跳加速。
在被他轻轻拥入怀里的这一刻,听着他的声音和心跳,她好像依稀能感觉得到,他……的喜欢像江边的风,无声无息,却温柔入骨,让人心悸。
她不自觉攥紧了他的外套衣角,有几分茫然、无措,但语气听起来还是很清冷、镇定:“你或许还没有想明白有一个坐牢的父亲意味着什么,你……”
“我知道。”薛沉微微低头看向她,眼眸深邃,声音清晰却坚定,“程晞,你不用为此承担什么责任,钱是他主动骗的,赌博也是他主动去的,没人逼他,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程晞知道他这么说是不希望她有心理负担。
她沉默了下,看向他,道:“可如果没有我,你父亲他可能……”
“他可能不会坐牢……”薛沉忽然语气低了下来,透着几分森冷,口吻却平静得诡谲,“但我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杀了他。”
程晞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怔住,就好像有一股刺骨的凉意袭上心头。
他不是在安慰她,也不是在说气话,更像是在某个时刻真的产生过这种想法,甚至在脑海里实施了无数次似的。
但直到现在,她依然相信,未来的他没有杀人。
她不相信会有一个残忍的凶手会在杀人后却还记得帮她家的公司度过难关。
也不相信会有凶手杀人后不是忙着躲避追捕,而是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葬于深海。
更不相信眼前这个从不曾伤害过别人,反倒是被无数人伤害过仍旧内心温柔、善良的少年会成长为一个杀人犯。
“你不会杀人的。”她看着他,忽然道。
如果在那一晚他闯入她的卧室时,她可以对他说这句话,他是不是也不会死了,在所有人都将他当成嫌疑犯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相信他,他是不是就不会绝望到去死?
但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真相迟早会查清的,他并没有被定罪,哪怕舆论似乎将他认定成了凶手。
听到她的话,少年的眼睛似乎微微红了,他转身看向了江面,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那么做,你还是不要太相信我了,你好像总把我想得太好,可我……其实有很多阴暗的想法,我说我想杀了他,这个想法是真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她:“我对他早就没有任何期望了,他的人生已经被他自己毁了,为了去赌,他什么都可以牺牲掉,不管是他的妻子还是儿女,他已经没有心了,没有心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程晞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心脏有一瞬的紧缩,不明白要经历多少人世间的艰辛和黑暗,才会让一个本该单纯天真的少年拥有这样一双让人只觉悲凉的暗沉眼眸。
“其实他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可……”他看着她,道,“我不能让我妹妹和我过一样的人生,我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你知道我请假那几天她为什么生病吗?”
程晞迟疑了,没有说话,因为她记起薛沉回来上学时脸上的伤,那他妹妹……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仿佛看出她在担心什么,薛沉开口道:“他没打她,她生病的原因是,他嫌她吵,将她在杂物间里关了整整七个小时。”
程晞不由心惊,就算不是作为一个父亲,只是作为一个人,也不该做出这样虐待幼童的事情来吧?
原因仅仅是嫌对方吵?
她看向薛沉,心里有些难受,同样的年纪,有人过得快乐无忧,却有人一直在负重前行。
越是了解薛沉的过去,她就越是发现,他的人生好像处于一片茫茫深渊,没有希望,没有光芒,只有一片黑暗。
在没有她重生的那个时空里,他哪怕挣脱了家庭的负担、拖累,最后却还是被拽了回去,落进大海再也没有生息。
“你……”程晞看着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安慰都显得苍白。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我。”薛沉垂下了眼眸,没有看她,声音很低,伴着江水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会为了这样的父亲怪你什么,他入狱我不至于高兴,但也真的有感觉松了口气。”
听着他的话,弄清楚了他的真实想法,程晞也有一种仿佛心里松了口气的感觉。
程晞的语气也轻了些,像是想打破过于沉重的气氛:“你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我不会。”薛沉却并没什么幽默细胞,很认真地看着她,眸色幽暗,“但以后还是不要做类似的事了,我……不想连累你,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也欠你太多,多到……已经还不清了。”
程晞微怔,试着理解了一下他的话,迟疑道:“我帮你,会让你觉得有负担吗?”
可对她来说,她真的也没做什么,帮他的事情都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而钱……他早就在前世预付过了。
白手起家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难于登天,尤其是对于薛沉这样家庭出身的少年而言更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血汗才赚下的财富,他自己却没有享受,全都给了她。
现在他还觉得欠她的,她都觉得受之有愧,有种想要将一切告诉他的冲动,可还是忍住了。
“不是负担,是……”薛沉眸光晦暗地看着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了。
是害怕,害怕欠得越多,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在他还来不及追赶上她的脚步时,她就已经走到了他所不可触及的远方。
她对他越好,这种恐惧也越深,心底的自卑也更浓,哪怕她真的喜欢他,他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在初见她的那天开始,他的心里就像是一片荒漠里被种下了一棵树,枝叶疯涨,无尽蔓延,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迅速成长起来。
希望能够有一天可以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可是,在还清他所欠她的之前,他都没有脸说这种话,在这种不平等的情形下说出的爱,他觉得是一种无耻、龌蹉的自我满足。
他想要给她的是最纯粹的,毫无私心、利益纠缠的,可以付出生命的爱。
程晞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她不说话,他的眼神很复杂,她不懂他在想什么,却莫名能感觉到有些酸涩的心情。
她忍不住开口追问:“那是什么?”
薛沉看着她,眸光很深,很沉,像是没有星星的夜,他没回答她的话,却道:“程晞,别对我太好,也别太相信我。”
闻言,程晞心里不由一紧,觉得他这话好像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忍不住道:“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