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这次，不只是身体，他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不安蠕动着爬上了每个人的身体……
于无声中，突然，教堂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人们不明所以地齐齐转头望向教堂大门。
风，突然起来了，呼地刮进教堂，将蜡烛统统吹灭吹倒。
一些嗑药嗑嗨了的人因为脚步不稳，还被吹倒在地，并再也没有站起来。
杜松子药对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一下子注射这么多，死亡只是倒计时的事。
不过，要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这些人或许会庆幸自己能在这样无痛苦的亢奋状态下死亡，因为接下来，一个面容俊秀气质出尘的年轻人就像饭后散步一样，踩着一串血脚印走了进来。
这也是一个用白绫蒙住双眼的怪异年轻人。
血脚印是因为外面已经血流成河了，他们带来的护卫统统死在了这个打扮怪异的年轻人手里。
年轻人进来后稍稍站定，打量了一圈众人后，对这群凡夫俗子不屑地冷笑一声。
在一地尸体尸块中，威尼尔终于看到了躺在祭台上的“那林”，然后，也被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小小惊讶了一下，但是他知道，有本心圣印做心脏，这个人不会轻易死去，所以便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来到祭台前。
果然，即使身体已经成了血肉之花，这个人也还留有最后一丝气息。
当然，这也意味着承受酷刑时，其实他是有意识的。淫纹让他即使休克，也还清醒承受着这份痛苦。
威尼尔突然打了个响指，一只眼球便出现在教堂的正上方半空中。
诡异的是，当这只眼球出现之后，教堂里赶来支援的卫兵们就突然开始了自相残杀。
无视身后血浆横飞的地狱，威尼尔坐在了祭台上，在那堆血肉里，他没有找到当年送给那林的不羽人之瞳，“唉，难得我送人东西，怎么不好好保存呢？”
幸好他还有一只右眼。
身后传来阵阵惨叫，威尼尔充耳不闻，解开眼前的白绫后，将自己最后一只眼睛给了那林。
稍微一动手指，正在发挥作用的灾厄之眼就飞了过来，钻进了那林空荡的左眼框里。当那瞳孔上显现出一个新的契约神纹时，那林的身体也在快速愈合。
抚摸着那林渐渐完整的侧脸，威尼尔的唇角缓缓上扬：“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你可是我命中注定的守护骑士。”
第453章
被割肉取骨的疼痛还刻在感官中, 但是再次睁眼的时候，那林却身处一片纯白虚无空间里。
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在说着什么。
那林的听力已经失去大半, 仰着头听了很久，才发现, 这是迦南的声音。
迦南在说：“这是我留在你身体里的一点意识，当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 我就会出现，指引你回到正确的道路。”
正确道路……
那林想都不用想, 一定又是让他根据预言内容背叛亚瑟, 果然：“我主人当初把你送到亚瑟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对他产生感情, 就此不会背叛他, 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你也要发挥你真正的价值，离开亚瑟。”
他总有无数个理由循循善诱。
他不是那位主人，所以还试图引导那林憎恨亚瑟：“你在这里受尽折磨，亚瑟却对此一无所知, 你难道不恨吗？”
他说了那么多, 那林却只觉得可悲。
为自己可悲，也为迦南工具一样的一生可悲，“恨？我最该恨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我的人生不是你们的玩具，你们凭什么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遵照预言, 你必须背叛亚瑟。”
迦南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 “我之前就说过了, 命运是必然和偶然的结合, 所以, 你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命运的安排，世间万物的其本质也都是命运。”
没有人能反抗命运。
就像血族帝国一定会被毁灭，战神必然会成为万世英雄，亚瑟必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王，而那林，永远无法逃离成为暗之子的预言。
“这就是你的命运，而你只能选择接受。”
那林安静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用一种带着颤音的声音开口问：“如果我违抗这份命运，黑鸦的惨剧是不是就会再次上演？”
就像跟他有接触的俄古多修道院一行人，他们正是被他连累，每个人都在生前受尽苦难，又被百般折磨才死去。
而且，这些日子来的折磨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即使他永远忠诚，但很多人不想看到这份忠诚。
他就如当年的高文，联邦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迦南似乎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会问你，你想第二次后悔吗？”
有一瞬间，那林多么希望迦南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但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想笑，但是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眼泪也流不出来，大概是已经流干了吧。
他的悲伤满溢胸膛，却无处发泄。
迦南最后一次问他：“你现在会给我怎样的答案？”
说话间，四周已经开始快速变得漆黑，这是迦南的力量在渐渐消失的迹象，但他并不慌乱，因为已经早就知道了答案。
那黑暗很快就来到了那林的面前，在被黑暗完全吞噬后，那林的声音从那片看不出善恶也看不出秩序的混沌中传了出来：“……我要保护我的家人……”
那声音很微小，却比任何声音都要坚定。
曾经的那林太过弱小，只能亲眼看着黑鸦覆灭，家人惨死。那时他发誓，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上演。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家和新的家人，有了一个新的容身之所，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项，要么抵抗命运到底，要么听从预言成为暗之子。
他做出了选择，一个艰难的选择，“我会成为暗之子，但是别忘了，光在黑暗之中才更加闪耀……”
就算这个家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他也要保护好其他人的安宁。
迦南似乎被他的幼稚逗笑了，“两个都要选吗？也罢，我无法阻拦你，不过只要你愿意成为暗之子，我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可以睁开眼了，你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为你找的新搭档，他也是个大逆不道的人，相比于亚瑟，我认为他和你会更加契合。”
一阵强烈的下坠感过后，剧痛排山倒海而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却惊讶发现自己能看见东西了：得到的崭新眼睛不再是黑红异瞳，而是一双如同火焰般耀眼的漂亮瞳孔。
灾厄之眼让他重生，治好了除圣印掠夺以外的所有伤口，包括已经残废的双腿。
眼前一片血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从脸上缓缓滑落。
那是鲜血，准确来说，是阿莱克斯的鲜血。
这场谢罪弥撒已经血流成河，那些曾经对他进行折磨的人现在都尸首分家，七零八散的掉落在各地。
尸体无言，现场已经变得死寂。
靠着仅剩的听力，那林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是阿莱克斯发出的，现在的他正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捂着自己的断臂颤抖着求饶，“求求你别杀我！你不是要带走这个人吗？我可以把他的主人位置让给你！”
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我在五年前就已经给他打上标记了，你是哪里来的臭虫？也敢玷污我的东西？”
又是一声惨叫，终于，教堂安静下来。
“睡醒了吗？”不久，一个手拿断臂的白衣年轻人进入那林的视线，他笑吟吟地看向那林，“好久不见呀小可爱～”
他脸上的白绫还未取下，但那林发自内心的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在这样鲜血淋漓中，他却一身白衣胜雪，不沾一点污秽。
威尼尔就是迦南所说的人。
此刻，他玩世不恭地笑道：“按照五年前的约定，我来接你了。”
那林没有回话，也回不了话，因为舌头被拿走了。他沉默着从祭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下了地，踩上了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即使灾厄之眼在修复他的身体，可他的伤太严重，身体很多部分还是骨架的状态，就比如双脚。
但他就这样在那些人的尸体上走来走去，不时低头捡拾着什么。
威尼尔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捡拾着“自己”，或者说在拿回自己被夺走的身体。
那些人将他凌迟，分成了很多部分。那是他的胃，那是他的肠子，那是他的耳朵，那是他的肝脏，那是他的肌肉，那是他的舌头。
那林将被拿走的零件一一放回自己的身体，在自己一点一点变得完整的时候，他也终于接受了一件事：他果然是怪物。
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那么零碎的情况下还能活着。
迦南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响起：“恭喜你，获得了第二次新生。”
现在那林明白了，原来迦南是这个意思：他第一次粉身碎骨，是为了亚瑟而复活，而这第二次粉身碎骨，虽然也是为了亚瑟而活，但是，他已经不能待在亚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