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他说的旧识，指的是那林年幼时待过的那家修道院。
这时，贝尔恩特突然凑在以诺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就见到以诺绽开笑容，“好呀，原来真的是你，我找了你九年，可你比我想象中能躲，竟然今天才找到你。”
这次，都不用以诺吩咐，霍连已经自觉将格林小少爷押了出去，贝尔恩特悄悄看了一眼掩饰不住高兴之意的以诺，也识相地退了出去。
留在屋内的人顿时只剩那林和以诺。
“亲爱的弟弟，你是不是没想到会再次落到我手里？”以诺来到那林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艰难穿衣服的那林，眼中皆是笑意，“其实哥哥也没有想到，原本在时序之城藏得好好的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温顺地让一个男人动手动脚。”
说完，他也脱下自己的外套为那林披上，毕竟现在外面还堆着大雪，而那林衣不蔽体，已经冻得脸色发青了。
这关怀的行为成功让那林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头看向以诺，刚想说话，以诺就弯下腰，轻抚上他冰冷的脸颊，“告诉我，你的腿怎么了？”
以诺已经看到了那林脚边凌乱的血迹，但他这话刚问完，那林就是一拳对着他的面门袭去，然后，这一拳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霍连稳稳接住了。
以诺仍是一脸淡定，见到那林饱含怒意的脸，还微微一笑，“刚见面就想往我怀里扑？真高兴，果然，不管几岁，弟弟见到哥哥都该是这么欣喜和激动。”
不过笑着笑着，他也道：“但是，你是不是变得太弱了？”
让霍连退后，以诺抓住了那林的手腕，“你看，这只应该是骑士的手臂吧？怎么连我这个病秧子都拧不过呢？”
然后他又疑惑了，并抬起那林软塌塌的右手，“刚才我还在想，你为什么要用左手攻击我，现在看来，原来是右手已经废了吗？”
不止是右手被废，连两条腿也被废了。
以诺掀开盖在那林脚踝上的衣服一看，却发现那两条腿已经惨不忍睹。
似乎是不想让人把这双腿接回去，那里的伤口极其乱来，筋腱被切断，又被一通折磨，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
就连医术高明的以诺也看得摇头。
虽然他也折磨过那林，但都注意手法，会避免造成无法挽回的残疾，可是现在，那林已经真真正正成废人了。
那林望着以诺，一言不发。
从落到格林小少爷的手里换成落到以诺的手里，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这两个人都是变态，还都对他怀有莫名其妙的仇恨，所以他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里罢了。
那林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已经为零，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跟重要的人告别，也再也见不到亚瑟，和他一起完成王座之路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那林好一阵悲凉，那时失去力量的亚瑟，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想到此，那林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平静起来，他闭上了眼睛。
以诺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做好赴死准备的脸。
将手中的权杖交给霍连后，以诺上前将他从地上抱起。
那林已经心灰意冷了，没有再睁开眼睛。头顶，以诺的声音像是摇篮曲，“睡吧，做个好梦，放心，哥哥不会放过欺负你的人，因为能欺负你的人只有哥哥一个。”
他们出了这间荒屋，外面，贝尔恩特正在一辆马车旁等候着。
……
最后一夜的灯会结束后，艾西利亚家族每年一次的祭祀仪式也正式宣告结束，第二天中午，当家家主就在彭科域域主的送别下返回凯撒城。
谁都不知道，在那辆缓缓开向彭科域大门的马车里，其实坐着一个被全大陆通缉的魔头。
那个魔头就是那林，此刻他正望着车窗外发呆。
除了他，马车里还坐着另两个白发之人，但是三人没有引起外面参与送行的居民恐慌。
因为这些人根本看不到马车里的景象，车窗玻璃是特质的，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什么也看不到。
“弟弟，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呢？”以诺坐在那林身边，那林看着窗外，他则看着那林，说话时眼中都是亲切温和之意。
可那林知道，这份亲切温和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魔鬼，所以他甚至都不想看一眼这种虚伪，自然，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那晚以诺没有对他做什么，还给他包扎伤口，因为要带他回艾西利亚家族。
见那林不理自己，以诺也不恼，他朝着那林望着的方向扫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对抱着婴儿的年轻夫妇。
那是个看着就很幸福和睦的家庭。
以诺顿时了然，有时候，他这个弟弟确实挺好懂的，“你在羡慕？”
那林微微怔了一下，随后迅速收回目光，没敢再看，因为很难保证以诺不会以“你只准注视我不准看其他人”的奇怪理由滥杀无辜。
那林以前已经吃到很多教训了。
以诺时刻都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大致明白他的想法，于是淡淡一笑，“放心吧，我现在打算做一个好哥哥，所以暂时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了。”
暂时吗？
那林没有搭话。
以诺则再次望向窗外，然后突然笑了，“别人都说这里是幸福度最高的城市，但是如你所见，就算过得再幸福，街上也还是会出现乞丐。有人吃不饱，也有人吃了一口就扔，有人在寒冬中衣不蔽体，也有人藏有满满一仓库的布匹。幸福正是从这样的不公平中对比出来的，要是大家都过得一样好，那幸福感就不会再被提起了。”
那林终于开口：“突然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又有什么打算？”
以诺笑而不语，一旁察言观色的贝尔恩特替他回答了：“那林少爷，老爷的意思是说他想珍惜你。”
“回答得不错。”以诺赞赏点头，“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和从前相比，很快你就会发现你有多幸福。”
那林一脸漠然，“给点幸福的甜头后，再把我推给教会处死吗？”
“不会了，我已经不会再对你做那种可怕的事情了。你也别总想着离开了，就永远和我一起生活吧，毕竟你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时序之城了。”
伸出手，以诺不由分说地将挣扎的那林揽入怀里，“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你，这次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了，以后我们会永远生活在一起，谁都无法插足我们的感情。”
有时候那林都在怀疑以诺究竟是不是他哥哥，因为，哪有哥哥会把弟弟绑在身边，还动不动就说爱啊永远不分离啊这样的变态话？
他皱紧眉头，“你的爱是正常的兄弟爱？”
以诺微笑着回：“不然呢？”
“……”
那林对未来不抱希望。
在严冬来临，落雪渐渐变为暴雪的时候，艾西利亚家族的马车一路向北，终于回到了位于凯撒城凯撒域的艾西利亚家族。
这还是那林第一次来到凯撒城，贝尔恩特抱着无法行走的他走下马车的时候，风雪中，已经有仆人推来一辆崭新的轮椅。
贝尔恩特将他放在轮椅上，这些日子来，他们为他治愈着双腿的伤，但仅仅也只能做到使那伤口愈合，无法让他再下地走路。
不过对以诺来说影响不大，他只要那林留在身边就好，下半生不能走路的话，那永远待在他为他建立的新家就好了。
下车后，以诺怕那林冻着，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为他穿上，并细心地为他戴上斗篷帽子，遮住了那一头白发，“可惜你的存在还不能让那群老家伙知道，不然我真想让他们看看，那个十九年前被偷走的孩子回来了，而且现在还是我引以为豪的反贼弟弟。”
那林漠然任他们处置，没有搭话，这时，他也看到格林小少爷下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格林小少爷跟着那林一起被带到了艾西利亚家族，但是他受到的待遇和那林却是天差地别，他一路上都是被绑着的，就连现在下马车，也是绑着绳子的。
雪天路滑，他不注意，一下子滑倒在雪地里，也没人去扶他。
临近凯撒城的时候温度骤降，他还是一身薄衣，而以诺也没有为他准备冬服的打算，所以他现在正在雪地之中瑟瑟发抖。
以诺说他不会放过欺负过那林的人，从之前的话语中也可以得知他其实一直在寻找格林小少爷，只不过格林小少爷这九年来都躲在黄昏人的基地里，所以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以诺还真不一定就能抓到他。
而来到了这里，他就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不过那林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
眼前犹如一座白色城池的艾西利亚家族，仿佛黑夜里的白色巨兽，在静静等待着他们的进入，然后将他们吞噬干净。
第409章
以诺还不准备立马暴露那林的存在, 所以他们是从南面的侧门进入的。虽说是侧门，但是那林觉得从这金碧辉煌的侧门进入，一样的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