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那林打着哈欠下楼，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他没有休息好，但是身体已经习惯早起，所以也睡不着了，“安娜，怎么就你一个？阿诺呢？”
听到那林的声音，安娜便放下手里的花瓶，欣喜来到他身边，“那林大人，您醒了？阿诺他出去练剑去了，其实刚才亚瑟大人来找过您，但是因为您在休息，所以他让我别叫醒您，就离开了。”
亚瑟来找过他？
那林皱眉，然后想起了昨晚他们做过的事……完了，他好像又搞砸了，光顾着做其他事，结果最后正事都被抛到了脑后。
看来下次见了亚瑟要好好赔罪了，毕竟他难得主动一次，自己却一直把他往歪处带。
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后，那林也开始着手准备，他要出门，去看望搬出去的耶格斯和希尔达。
想着是要去见这对兄妹，那林叫住正在给他倒茶的安娜，询问道：“等会我要去见耶格斯，你要一起吗？”
安娜手上动作停了一停，然后坚定点头，“我要去！”
西特亚两兄妹搬出去之后，住的地方环境差了很多，那林跟着安娜找到地方时，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图书馆员工宿舍，而是一处潮湿阴暗的地下室。
按照安娜所说，这里原本就是废弃不用的地下室，耶格斯去馆长那里求来了钥匙，将这里打扫干净后，就带着妹妹一起搬来住下。
不想连累安娜也被异样眼光看待，耶格斯最近都在躲着安娜，安娜来这里找过他好几次，都扑了空。
可这次，安娜觉得自己不会再扑空了，因为这次那林也在。
当他们从摇晃的木梯下到地下室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准备出去打水的希尔达。这里毕竟不适合住人，最近的水井都要走上好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冬天，出门一趟就已经够折磨人了，而希尔达却还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单薄秋衣，不止是洗到发白，上面还有好几处补丁。
当看到那林两人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这个肮脏的地下室时，希尔达愣了一下，接着神色窘迫起来，不自在地把生满冻疮的手藏在身后。
其实在那林回来那天，希尔达身上穿的那身校服就是她现在唯一能见人的得体衣服了。此刻穿着平时的补丁衣服被熟人撞见，少女的敏感情绪让她不自觉眼神低垂下去，但还是礼貌开口：“那林大人，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在叫这声那林大人的时候，希尔达心中其实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叫了出来。
罪人后代不配与前途无量的光之子伴侣过于亲密。因为在那林回城那天逾越，希尔达已经被人在暗地里教育过了，所以此刻就算周围没有旁人，也不敢再逾越了。
她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有壁，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那林也听出了她的犹豫，心中暗自疑惑了一下，但没有贸然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在的吧？”
希尔达纠结地望了一眼安娜，“……在的，他现在在上面的值班室。”
说完，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手里的木桶为两人带路。
在来这里的路上，安娜就给那林说了这对兄妹的近况，得知他们现在过得很窘迫。
只是在图书馆工作，那份稀薄薪水根本不够养活两人，所以耶格斯有去接一些苦活工作，比如去林场伐木、挑粪，或者去码头做苦工搬运货物等等。
希尔达不忍心看他这么辛苦，课余时候就悄悄去给人打水赚钱，以至于双手长满老茧冻疮。
最近冬天要来了，这对兄妹的日子也更加不好过了。作为光之子的守护骑士之一，耶格斯却连一身能保暖的棉衣都买不起。
事实上，他们这群认识的人并不是没有支援过两人，约翰和莉莉就不止一次送钱过来，但都被耶格斯一口回绝了，他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高文见他这么坚持，就换了一个思路，给他找了个轻松很多的看夜人工作，希望能让两人挺过这个冬天。
目前耶格斯白天在时序图书馆工作，晚上则在做着这片区域的看夜人，日夜都要上班，工作不忙的时候也在做着抄写文件的外快，休息时间少到可怜。
跟着希尔达走进图书馆的走廊后，三人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琴声传来。
顺着琴声的来源，他们来到了值班室门前，打开房门，便看到耶格斯坐在靠窗位置的一架钢琴前，正沉浸地弹奏着。
那架钢琴看着很陈旧了，音色也不是很清晰，但是在耶格斯的手里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响起悦耳动听的琴声。
它原本是放在巴利安家仓库里的杂物，耶格斯和万尼亚去他家里帮忙清理仓库的时候发现了它。万尼亚知道耶格斯喜欢钢琴，于是就讨要了过来，放在了值班室这个角落里。
也只有在弹奏钢琴的时候，耶格斯能短暂忘却生活的苦楚，在这一刻喘口气。
那林静静等耶格斯弹完整首曲子，才打破沉默，说出了曲名：“林间的撑伞少女？”
耶格斯看到那林后，眼神有些飘忽，他摇摇头，“不，是安娜。”
那是他自创的曲子，以安娜的名字命名。
真正的安娜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小心地看了一眼他，却发现他一直不肯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心中泄气起来。
这一幕没逃过那林的眼睛。
终于见到耶格斯后，那林先让安娜和希尔达去外面等候，然后才开门见山问道：“其实我很好奇，柏林公爵向来不相信林曼笔记，怎么在我回来那天，就变得那么‘迷信’了？”
耶格斯低垂眼眸，估计也猜到那林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他，“你在怀疑我背叛了光之子？”
那林盯着他看了许久，试图在那张消瘦憔悴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是两人沉默了大概两分钟后，还是一无所获，于是他开口了，“这倒不是。”
耶格斯一直贴身带着林曼笔记，此刻两人谈话，他也将林曼笔记拿了出来，“你可以自己确认一下最新的预言。”
那林便接过林曼笔记翻看起来，“我只是担心你会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
耶格斯低落的声音传来：“没人会愿意跟林曼的后代交往，包括交易，所以你可以放心，我的忠诚不会变。”
那林翻页的手停了一瞬，但没反驳什么，“你这样说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他指着翻出的最新一页，问道：“在我和亚瑟离开的这半年，笔记就只启示了我会成为暗之子这件事？”
“是这样的。”
耶格斯这才把林曼笔记和柏林公爵的巨大转变原因说了出来，包括柏林公爵亲眼见证了林曼笔记新启示的事，“那位伯爵大人向来多疑，但当他见识到林曼笔记上的预言一一实现以及光之子真的回来后，就对林曼笔记深信不疑了。”
毕竟，再往前一翻开，就会发现前面的预言内容都实现了。
但是，柏林公爵也仅仅是信任林曼笔记而已，并没有信任笔记的主人耶格斯，因为在他看来，耶格斯只是运气好拿到了一本预言笔记，有没有耶格斯的存在，预言都会启示。
因此，就算在了解到林曼笔记的神奇之处后，他也没有将耶格斯从冷板凳上请起来的想法，反而提出高价购买这本笔记，然后当然，耶格斯拒绝了。
那林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试探耶格斯，他还想试着让耶格斯搬回去，“这儿什么都没有，你要不还是回去吧。”
耶格斯却是摇头，“罪人之子不可脏污了光之住所。”
听了这隐隐带着不甘的话语，那林抿唇，“你也变了挺多的。”
耶格斯疲惫叹气，暗沉的双眼望着那林，“但我初心不改，所以，希望你能放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林深知他软硬不吃的性格，所以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要离开的时候对还坐在原位、就像是一座忏悔者雕像的他说道：“我大概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也别太伤了安娜的心，在那孩子眼中，她在乎的人也有你，你一直对她避而不见，她很伤心，差点以为你要跟她绝交了。”
提到安娜，耶格斯终于动容，他抬头望向那林，眼神中带着愧疚，“……是我做得太过了，忽略了她的感受。”
那林出来的时候，便准备带着正跟希尔达聊天的安娜离开了。
在路过希尔达身边时，看着这个不敢跟自己对视、仿佛做错事一样低着头的小姑娘，他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还会再来的。”
希尔达有些受宠若惊，“那林大人……”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该这样生疏。”那林抬起希尔达的脸，认真道：“小希尔达，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去看待，我也是你的哥哥。”
和安娜改不了口的情况不同，希尔达这一声尊称是在很痛苦纠结的心境下喊出的，所以那林不希望她这么称呼自己。
希尔达听到这话后就不好意思地退开了，也没再开口，但是在那林和安娜离开时序图书馆并走出一段路后，她却捧着一个东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