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那林也听得有些不忍，若林公爵的变态他是亲眼见识过的，所以已经能想象得到巴利安的姐姐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对待。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巴利安在说完之后不久，就转移了话题，他笑道：“对了，难得能单独相处，要不我们来尝试坦诚一下吧？”
那林来了兴趣，“怎么个坦诚法？”
“互相提问。”巴利安说出这么一个词，“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答案可以是真是假，但是，如果是假的，能不能说一个温柔点的谎言？”
看着巴利安认真的表情，那林忽然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很温柔，知道自己不会是能对人表露内心真实想法的人，就用了这么个说法。
而且，这是在说，无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都能接受的意思吗？
这一刻，那林突然有点懂了，难怪伊凡王子在战神学院时会那么受欢迎。
在这样的想法下，他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也是最近他最好奇的事，“你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去赫塔家族做骑士？”
事实上，这不只是那林一个人的疑惑，应该是除了巴利安以外，认识他的人都有这个疑惑，包括他的同僚。
巴利安也诚实回答了，“我说我是离家出走的你信吗？”
那林想了想巴利安意外挺叛逆的性格，点了点头，“我信，不过就是有点好奇原因是什么。”
“一开始是不理解，为什么姐姐一定要被关起来，所以就和家里闹了很多矛盾，然后为了证明一些东西，就离开了家。”
虽然出身于商人世家，但是巴利安一点都不想继承家业，从小就梦想着成为骑士，也因此，和父母的关系闹得很僵，十年前，更是背着家人参加战神学院的招生考试。
因为，巴利安想带姐姐离开，去外面的世界，不用再被关在家里，但是，姐姐却拒绝了他，并说他们两人是不可能不依靠家族在外面活下来的。
当时巴利安很不解，于是和姐姐打了个赌，假如说他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外面活下去，等姐姐想出来的那一天，他一定会立即来接姐姐，“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让姐姐走到阳光下。”
但是，巴利安始终没等来那一天。
而且，他也没等来和父母和好那天——巴利安的父母死于利末域的第一次暴.乱中。
当巴利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家人惨死的尸体。
巴利安苦笑道：“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原来他们二老并没有忽略我，一直都很担忧我的情况，也在暗中帮助了我很多，只是可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那林注视着他悲伤的眼睛，突然问：“你想要复仇？”
巴利安笑道：“不可能不想吧？我一直都恨不得将他血祭在我家人的墓碑前。”
杀害巴利安父母的，是从若林庄园扩散出来的迷失者血族，然后将他姐姐凌虐至死的，是若林公爵本人。
但是巴利安做不到，若林公爵是贵族，而且还是身份血统极高的贵族，所以就算他犯了那么多罪名，他也不可被定罪。
这就是一等公民的特权，而讽刺的是，大多数人也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国家，法律择人而行，律法的存在也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为了维.稳和制定秩序，所以，假如巴利安真的杀了若林公爵复仇，那他就是破坏安稳环境的罪人。
巴利安的几次暗杀都失败了，“就因为身上流的血，上议院都在庇护他，也许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需要找一个更加罪孽深重的人，躲在他的身后，假装成完美的圣人。仿佛这样做，在大罪的衬托下，自己犯下的小罪也就真的消除了。”
而巴利安的暗杀也被发现，但是时序城主顾及他的特殊情况，没有按违抗军令来惩罚他，只是派人私下来警告他：时机未到，不可出手。
也因此，总骑士长才会来找那林，希望他能去劝说巴利安。
至此，那林才明白了，为什么巴利安一直不愿意把家族骑士的徽章戴在胸前——他早已经对赫塔家族失望了，也不再认为那个徽章是荣耀的象征，现在扔哪了都不知道，全身上下，只留下了战神学院的毕业徽章。
而且，原来总骑士长并不是怕巴利安做出傻事，而是巴利安已经做出了很多傻事。
不过那林觉得，这其实并不该叫傻事，也不能叫傻事。
他们这一年来所受的痛苦和屈辱，忍气吞声才换来的苟存机会，全都过于沉重，这不是一句傻事就能简单概括的。
只是想要为死去的至亲报仇，何罪之有？
死去的人身不由己，活着的人也要为了所谓的大局继续痛苦且无能为力，那他们活着也未免太憋屈了。
上面的人只告诉他们要忍耐，可忍耐多久？忍耐带来的痛苦如何一笔勾销？忍耐之后是否会换来一个好消息？通通都暧昧的闭口不谈。
那林再次望向一楼的那块琥珀，看着里面孤单的人影，良久，缓缓开口：“人是很难改变的，就算是圣人要拯救为奴的人，也得等带有奴性的这批人彻底死亡，因为他要救的，是为奴之人的孩子，是没有固定看法的新生希望。”
新生代。
这是那林传达给巴利安的意思。
巴洛德特家族的一位骑士曾经给那林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每一件事都能干净地去做，那才是最可怕的。”
当时这么说的人正是卡罗尔的剑术老师雅克，不过那个时候，那林才是未过成人礼的少年，思想都不是很成熟，所以一直以为这是训诫。
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这其实是教导。
很多事都不可能干干净净去做，一个人干净了，总有一个人在后面承担污秽，就像一个人在明，也总要有一个人在暗。
如果那林真的想要向曾经的仇人复仇，那他就要做到比雅克更无情，能毫不犹豫地背叛所有人，也要像以诺一样富有心机，以及对亲人都能下手的狠劲。
所以，为了报仇，他舍弃了以前的天真，必须要变得比他的仇人还狠。
就比如现在，他的目标就是送亚瑟走上王座，然后向仇人复仇，那么，为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总有一个人要在暗处做脏手的事。
而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就像恩维曾经为他做过的，他也能为亚瑟做。
果然，巴利安惊讶地看着那林，想开口说话，但又怕隔墙有耳，于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不过，那林的意思已经传达过来了——要建立一个平等的国家，那就要把不平等的维护者除掉，也是所谓的怀带奴性之人。
巴利安不知道那林说的那些维护者范围有多广，但是隐隐感觉到，如果真的实行起来，那应该是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大清洗。
他再次为这个少年的大胆行为感到佩服，“就像是你之前问我的，我也想问你，把这种计划说给我听不要紧吗？”
那林回他：“完全不担心，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这话让巴利安微微一怔，随后低头无言一笑。
说实话，那林很欣赏巴利安这样的人，“之前就发现了你的叛逆，现在看来，你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明明是个大少爷，却跑去做家族骑士，但是，我不讨厌和你这样的人相处，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和我结盟？”
他说着，倒了一杯新的红茶递给巴利安，“这里没有酒，那就以茶代酒吧。”
其实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一方面是有欣赏巴利安的因素在，但不可否认的，他需要快速在这里站稳脚跟，那就需要一个身居高位的盟友。
巴利安，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最合适的盟友人选。
那林向他承诺，“成为我的盟友吧，迟早有一天，我会替你把那些害虫除掉。”
不止是若林公爵，还有上议院那些袖手旁观的高位者，但凡是曾经为虎作伥的，他都不会放过。不仅是出于骑士的正义，还有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在亚瑟的国，这些害虫没有存在价值。
他作为亚瑟的剑以及背后的人，也会将其一一扫净。
巴利安看着他递来的茶杯，愣住了，但很快就抬起头看他。
当发现那林是一脸坚定地向他提出结盟请求后，巴利安动容了。
但他还是没有接过那林递过来的茶杯，而是握住那只纤细却比谁都充满力量的手，然后低头，借着这只手喝下半杯红茶。
喝完后，巴利安放开了那林，他们对视时，他发自内心道：“能成为你的盟友，我很荣幸！”
那林对他一笑，也不嫌弃，将剩下的红茶一饮而尽后，和他碰拳，承诺道：“结盟礼物就是若林公爵的人头，你再忍忍，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这个礼物为你奉上！”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第279章
“现在轮到我问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