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份强烈的求知欲让原本一脸冰霜的少年都愣了一下，手上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这让那林可以微微喘口气了。
  但是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后，那林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逃跑或者反击，而是用真挚的眼睛看着少年，“在掐死我之前，我们能做个朋友吗？”
  少年：“？”
  那林又好奇地问：“你难道是哑巴？”
  少年：“……”
  见少年不否认，那林像是在安慰少年一样，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是哑巴就瞧不起你的，没办法，谁叫我是个好人呢。”
  少年：“……”
  那林笑得灿烂，事实上，他也确实在为终于交到人生中第一个朋友而感到高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那林，你不会说话，不如我就叫你小哑巴怎么样？”
  少年：“……”算了，还是掐死他得了！
  不过在送他上路前，少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 “你到底是谁！”
  不知所措地看着重新掐住自己的少年，那林不知道为什么小哑巴又突然生气了。
  他只感到呼吸困难，空气越来越少，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我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很显然，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少年满意，只见他眼神一冷，便要伸手去揭那林脸上的木头面具。
  既然不肯说，那就让他自己去看！
  但是他的手才刚碰上那木头面具，还没有揭掉，便听到那林发出一声变了声调的惊叫：“别、别碰我的面具！”
  少年的手顿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身下的那林在颤抖。
  “……不要碰我的面具……”那林死死抓住自己的面具，手指的骨节甚至因为过于紧张，在泛白泛青的同时，已经开始颤抖。
  这面具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便戴着了，这也是他能留在修道院的唯一条件。
  所有人都说他是不祥之子，是头上长着羊角，嘴里有着獠牙的怪物。
  他私底下也曾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对着河面揭开过面具。
  然后发现，那张脸并没有如传言所说那样，长着羊角和獠牙，并且还和修道院里的其他人长得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个嘴巴。
  可那又怎样？
  他是不祥之子，被赐予活着的权利就已经是主赐福恩了。
  修道院的众人害怕被他玷污，沾染上不祥的气息，所以不准他出现在眼前，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他也在这样的耳听目染下，对自己的真面目感到恐惧。
  并且是比修道院所有人都还要恐惧。
  稳定下情绪后，那林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我是不祥之子，会带来死亡和不幸，只要看了我的脸，你就会变得不幸……所以，你确定要揭开面具吗？”
  他的话让少年沉默了。
  但是和那林预想之中的情况并不一样，少年并没有露出一点包含着惊恐以及厌恶的眼神，倒不如说他的眼神全程就没有变化过，一直都是那么冷淡。
  这特殊的反应让那林黯淡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这个人，或许是不同的……
  “你是不祥之子？”少年看着那林，唇角一勾的同时，眼中也乍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意，“真巧，我也是！”
  见过他的人，就必须得死！
  反正不祥之子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受苦，倒不如他现在帮个忙，给这人一个解脱吧！
  在这样的想法下，少年重新掐住了那林的脖子，并且这次他用的力气比刚才还大，那林根本挣扎不了。
  那林只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脸也开始因为缺氧而慢慢变成紫色。
  这次，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并且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原来是真的想杀了他！
  那林慌了，是真的慌了。
  他抓着少年的双手，想把他扯开，但是别看少年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手上的力量却是大得夸张。
  无论那林怎么用力，少年的手就是坚如磐石，怎么扯都扯不开。
  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就在那林以为自己要昏过去时，羊圈的木门处却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拍门声。
  接着，管事修女的声音隔着木门传了进来：“大白天的你锁门做什么！赶紧出来！我有事找你！”
  少年的动作停住了，他看了一眼即将不省人事的那林，沉默了一会儿后，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
  第004章
  这把匕首是少年绑在小腿上的备用武器，可以很轻松就割断那林的喉咙。
  在少年拿出匕首的这段时间，他掐住那林的双手也放开了，终于能呼吸的那林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那林明白在这时候拿出匕首意味着什么，但同样的，他也看到了一线生机。
  戳了戳少年的手臂，待少年低头看自己时，那林来不及擦去因为咳嗽而流出的泪水，就这么带着眼泪露出一个表示善意的笑，他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说道：
  “友情提示一下，管事修女是这里脾气最暴躁的修女，如果我十秒内没出去的话，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直接踢门进来。”
  羊圈的破木门形同虚设，瘦弱如那林，也可以一脚踢开。
  不出意料，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林趁热打铁，条理清晰道：
  “你仔细想想，我虽然是不祥之子，死不足惜，但修道院死了人可是大事，为了避免其他人受害，修女长一定会让人来个彻彻底底的大搜查，好找到杀害我的凶手。而作为凶手的你，我不太认为你能够逃掉。一来你不熟悉环境，二来你身上有伤，就算侥幸跑了，估计也跑不了多远，很快就会被抓到。你可以猜猜看，他们会怎么对待一个突然出现的奴隶？”
  少年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交给教会。
  落入奴籍的奴隶已经是最低等的贱民，如果被发现出现在主人封地以外的地方，就会被送到教会，在那里，有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部门和酷刑。
  任何奴隶，只要出逃，不论原因，一律处死！
  通常的处刑方法是十字酷刑：将出逃奴隶钉在十字架上，然后剥掉全身的皮，在活着的状态下放在人群集中地点示众，以儆效尤。
  最恐怖的是，因为受刑者会在受刑前服下一种特制的秘药，所以往往在示众几天后才会痛苦死去。
  教会有专门的圣职人员从事这一工作，这种酷刑也被称为刽子手的艺术。
  但凡是个人，肯定都不想落到这个下场。少年微微眯眼，看向那林，“所以？你要帮我？”
  “真聪明。”那林笑着点头，那双怪异、但干净坦荡的双眼与少年对视，“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望着那林的眼睛，少年神情中明显闪过去一丝犹豫，而他这种反应也让那林心里一动。
  有戏！
  将双手摊开，那林做出了一个不会反抗的姿态：“你不相信我也正常，我也没办法打消你心中的疑虑，但是，我真的不会害你，不然我费力救你干什么？”
  看着少年眼里的不甘心和犹豫不决，他又提议道：“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先躲进羊圈里，抓紧时间！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舍不得放开，不如你先放手，等我回来再继续怎么样？”
  ……这种事还可以中途打断并且再继续吗？
  但不管怎么说，对付一个那林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感觉，眼前的人不会欺骗自己，他说会回来，少年就感觉，他一定会回来。
  这突然冒出的信任感吓了少年一跳，虽然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内心深处却已经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澜。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人有信任的感觉，还是对一个见面不超过半天的陌生人。
  少年最终还是放开了那林，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林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羊圈里面，找了个隐蔽角落蹲了下来。
  那林为了让对方放心，便压低声音小声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两个的游戏还没结束呢！”
  少年：“……”他大概是遇到一个缺心眼了。
  那林打开门之后，看到的是管事修女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脸，于是，又免不了一番责骂。
  管事修女找那林不为别的，主要是有两件重要事要好好交待。
  一是入秋了，修道院的粪池必须在秋收结束后掏干净，这种脏活其他人都不太乐意做，历年来都是由那林承包的。
  另外一件事，则是管事修女特意来到羊圈的真正原因：“入冬后，那位格林男爵家的小少爷要来修道院学习一段时间。”
  管事修女板着个脸，“格林小少爷好像挺中意你，特地指名要见你。”
  许多家庭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修道院学习知识，贵族也是如此，这也是大多数孩子学习基础知识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