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死并非儿戏,他铁了心要置你于死地,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应当知道他为何要对你下如此下手。
  兰轻流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去所有声音。
  所以你告诉我,他是谁,你与他又有何恩怨?
  邬识缘紧紧盯着兰轻流,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拍卖大会上发生了什么尚不清楚,一切都是他的猜测,想知道真凶究竟是谁,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重启抹去了一切证据,只能从当事人身上寻找蛛丝马迹。
  没,没有。兰轻流心虚地移开视线,嘴唇嗫嚅,我不认识他。
  邬识缘心里有了数。
  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你看你伤的这么重,还是快去好好治疗吧。屈舫突然插入,看着兰轻流啧啧摇头。
  兰轻流顺着台阶下,不敢再和邬识缘吵,灰溜溜地跑了。
  屈舫笑吟吟道: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有人混入试剑大会,请来负雪城的人,你的师弟就要成为剑下鬼了。识缘,你说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邬识缘瞥了他一眼:就算没有你,他也死不了。
  也是,有你这个靠谱的师兄在,谁能伤得了他。屈舫摩挲着玉算盘,但我也多少帮了你的忙,这点你不能不承认。
  算盘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响声熟悉,勾起了一些邬识缘不想回忆的事情。
  他还没收起剑,敷衍地指了指兰轻流:你帮的是他的忙,是他欠你。
  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人是他揍的,现在兰轻流欠的人情也要他还,哪有这种道理。
  啧,不要脸。
  邬识缘突然无比认同顾百闻对屈舫的评价,他怎么好意思开口的,什么都能用来讨人情,脸皮比慕时生身上披的狐裘大氅都厚。
  他的人情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路边的野果子,不花钱就能摘两个。
  说起慕时生,还要多谢他的提醒,否则他没那么快猜到谢行昀的身份。
  桃木剑在掌心绕了一圈,邬识缘用灵力裹住被剑尖挑起的花瓣,揉成一团粉色的雪。
  他拿出一块琉璃。
  自从得到花妖赠送的绮芳琉璃后,邬识缘四处搜罗了不少琉璃,想要研究其中的玄机,以便开启机缘,与剧情里提到的九霄观先祖见面。
  邬识缘用灵力融化了琉璃,把桃花雪灌进琉璃中央,密封严实。
  你这是在做什么?屈舫好奇地凑过来,这是桃花?
  琉璃被邬识缘捏成了桃花的形状,中央是灌进去的桃花雪,绯红一点,恰似花蕊。
  邬识缘点点头,问道:像吗?
  阳光照着琉璃上,折射出绚烂的光芒,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晶莹剔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和冰雪融合在一起,焕发出新的美感。
  屈舫心中微动:像。
  身为商会的少会主,他见过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上好的琉璃灯盏都入不了他的眼,但经过邬识缘的打磨后,这一小块平平无奇的琉璃突然间就有了莫大的吸引力。
  屈舫心痒痒,手也痒。
  你做这玩意儿干嘛,要送人吗?他暗戳戳地问。
  邬识缘随意地嗯了声,控制着灵力在花蕊中央扎了一个比针尖还细的气孔。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步。
  如此一来,就有桃花香气了。
  邬识缘满意地打量着手里的小玩意儿,看向屈舫。
  屈舫呼吸一紧,按捺住不规律的心跳,故作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人情没讨到,这么个小东西也凑合吧,好歹是邬识缘亲手做的,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收
  先走一步。
  好嗯???
  邬识缘收起剑,拿着刚刚做好的琉璃桃花,径直离开。
  屈舫一脸呆滞,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心里更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
  呦,堂堂少会主竟然自作多情了。
  掌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今日换回了男装,但举手投足间仍然脱不去那股妩媚风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屈舫语气不善。
  掌柜勾起唇角:自然是来勾引人的,我可不像某人打翻了醋坛子,把谈好的生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屈舫咬牙,想到刚才的事又一阵羞恼:说得好像你勾到他了一样。
  要不是留着掌柜有用,他一道悬赏令发在商会,就能叫这不安分的骚狐狸东躲西藏,再不敢在江湖上露面。
  不巧,我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掌柜面上装得毫不在意,一副风流薄幸的浪子样,莞尔轻笑,我突然觉得你之前说的少年郎不错。
  所以你又打算去勾引兰轻流了?
  屈舫停顿了两秒,无比真诚地感慨: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眼光高,现在看来,你的品味也很独特。
  看上邬识缘,他可以理解。
  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还能看上兰轻流,不嫌弃他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屈舫看向掌柜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语气里的嘲讽都要溢出来了,掌柜听得想骂人。
  不怪屈舫,兰轻流今日真的太没有形象了,他刚刚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视线,生怕晚上做噩梦。
  狐狸都是睚眦必报的,掌柜皮笑肉不笑:我本来以为你只是痴情,现在看来,你还非常能忍,可以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把亲手做的东西送给别人。
  光顾着和他斗嘴,都忘了邬识缘,屈舫猛地转过头,待看到邬识缘将琉璃递给慕时生时,眼神变了变,身上散发出戾气。
  不远处,邬识缘和慕时生又站到了一起。
  这是?慕时生鼻尖轻动,桃花的味道。
  琉璃封住了桃花,不会枯萎,我在上面留了气孔,你带在身上,就可以时时刻刻闻到桃花的香气了。
  邬识缘补充道:算是答谢。
  谢我救了你的同门?慕时生摩挲着手里的东西,从好奇到失去兴趣,情绪一下子沉了下来。
  救人是我的职责,你不必替他谢我。
  该是多亲密的关系,才会代对方道谢?
  慕时生攥紧了琉璃,他的手比琉璃更凉,此刻却觉得手里这小玩意冷得彻骨,让他心尖都生出了寒意。
  不是因为他。
  邬识缘皱了下眉头,他不想和兰轻流扯上太多关系,但试剑大会一行,他和兰轻流无可避免的被各种事情捆绑在一起。
  如果不是你提醒了我,我可能会背弃自己的原则,任由同门死在面前。邬识缘垂眸,是谢你拉了我一把。
  纵然他对兰轻流有千种不喜,万般厌弃,对方终究与他师出同门,如果他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兰轻流被杀死,那他将再无颜面对师门。
  当时他挣扎纠结,是慕时生提到凝珠草,他因而猜出谢行昀的身份,才下定决心出手。
  剖析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是邬识缘也会为一念之间的恶意感到羞愧。
  原来是这样吗?
  慕时生瞬间变了脸,语气也难得的温和: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最终还是出手了,所以无论曾经有过什么想法都不重要了。
  邬识缘的心里好受了些,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这个,你是不是不喜欢?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他已经能够从细微的语气中分辨出慕时生的情绪,刚才慕时生不太高兴。
  除了不喜欢他送的礼物,邬识缘想不出其他原因。
  我头一回做,你要是不喜欢,算我欠你份礼,改日我去买了还你。
  就不该一时兴起,老老实实买人家做好的,就不会出错了。
  不用!我很喜欢!
  慕时生一口否认,当即将琉璃塞进怀里,像是生怕邬识缘抢回去。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你送我桃花盛开的日日夜夜,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只是看到了满地的桃花和雪,灵机一动,将之封进了琉璃中。邬识缘没有想太多,更没有想到慕时生会赋予这份礼物独一无二的意义。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从慕时生身上感觉到一种不属于同病相怜的亲近,就好像他们已经成为了知交好友。
  -
  因为试剑大会上的突发状况,邬识缘不得不在负雪城多停留两天。
  慕时生因为临时有事,试剑大会刚结束就离开了,连他们约好的酒都没来得及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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