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影子里的伊亚利恩也没有闲着，无数阴影触手探出，卷起摇篮旁边的各种婴儿玩具，摇摇晃晃、吊在空中旋转，很快就吸引了那些崽们的注意。
此起彼伏的哭闹声缓缓停下，一个个崽崽们都好奇地盯着自己眼前那被黑乎乎的藤蔓吊着，在他们面前蹦蹦哒哒，栩栩如生地做出各种活灵活现动作的毛绒玩具。
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在哭，伸出白嫩嫩胖嘟嘟的小手，努力够着眼前的玩具。
伊亚利恩将这些玩具控制在离每个崽崽手指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小宝宝们总觉得这是他们努力一下就能够到的地方，于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把玩具弄到手”上，甚至还用起精神网络集思广益。
一旦有了事做，闲着的崽们就没有余力起哄了。
当然，光是这种方式不能持续地吸引崽崽的注意力，还得时不时让他们成功地摸上一把软软绵绵毛绒绒的玩具才行。不然崽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逗弄，又会再一次闹腾起来。
“呼！”伊莱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肩膀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一个个崽崽闹腾累了，撂摊子似的眼儿一闭小手一挣倒头就睡，育儿精灵们逐渐找回了场子，从影子触手那儿接手了逗孩子的玩具与工作。
精灵们眨眨眼：“等下，那黑乎乎的影子藤蔓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循着那影子藤蔓朝源头看去，只见那一条条圆滚滚的阴影触手窸窸窣窣地越缩越短，最终没入某位领主大人的影子中。
“哦，是莫伊乌大人的法术啊，那没事了。”
育儿精灵们感激地向领主大人点头致意，而掌握着许多奇怪法术的领主大人向他们报以微笑，影子里的触手还探出一截尖尖，极有礼貌地向精灵们挥了挥。
——就、还挺萌的。
伊莱娜对着莫驭招了招手，领主大人便跟着她与雷离开了育儿室，一根触手还从他影子里探出，轻轻关上了育儿室的门，完全没有吵醒那些刚入睡的崽。
育儿精灵们：“……”领主大人还真是位外冷内热超级贴心的黑魔法大佬呢！
伊莱娜一手挽着雷、一手挽着莫驭走过长廊，直奔会客室。
不等他们走到门前，会客室的两扇沉重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两根阴影触手一左一右地撑着门扉，还对几人弯了弯触手尖尖，就像两个行礼的小人。
伊莱娜的唇角越翘越高，刚进入会客室就唤道：“阿利恩！”
会客室的门关上，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从莫驭的影子中浮出，对着他的母亲一颔首：“我回来了。”
伊莱娜与雷立刻围住了儿子，把骑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又摸又检查了一番，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几人之前在世界同盟会议之时便已见过一次面，但那时众人忙着公事，也只能简单地打个招呼报个平安，让伊莱娜与雷放下一颗担忧的心。
在会议之后，几人又各有各的事忙。莫驭与伊亚利恩筹划对付光明教会，而伊莱娜与雷则得去照顾那些刚孵化的精灵崽儿们。
直到现在，双方才有时间真正坐下来叙旧交谈。
第1242章
“哇，真是好艰难的战斗。”伊莱娜瞪大眼睛，眼眶微红，“我的阿利恩可真棒呢！”
伊亚利恩刚刚花了点时间，将这次神战中发生的一切讲给了父母听。
其中有些内容，伊莱娜与雷在之前与莫驭联系时便已知晓，但仍是津津有味地从头听到了尾。
——有些时候父母不一定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听子女们述说发生了什么。
“所以，那个谁也不认得的圣子，竟然是被奶牙改头换面过的，真正的导师维兰德……”
伊莱娜叹道：“能在最后看到自己所教导过的孩子们，相信他也终于能够放心地回归世界意识之海，在平静与满足中安息。”
伊亚利恩眼眶微湿，轻轻地点了点头。
雷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老父亲别扭地关心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吞完那些神明的一部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比起适应力极强的伊莱娜，雷还没有完全掌握如何当个好父亲，特别是一睁眼儿子比自己年纪都大、等级更高、经历过的艰难困苦更多……
这些对雷来说着实是有点过于考验人了，有时候这位老父亲很想履行一下父亲的职责教一教儿子，却尴尬地发现儿子比自己懂得还多，想要关心儿子时又不知从何下手。
尽管雷与伊莱娜都幸运地成为了巫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但那错过的三百七十一年仍是留下了深邃的伤痕，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完全修复。
莫驭与伊亚利恩都敏感地察觉到了雷的尴尬与无所适从。所幸伊亚利恩是体贴入微的性格，对雷这种颇为生疏的新手爹关心法仍是十分受用。
伊亚利恩摇了摇头：“没有，那些包含着其他神明的个性、与我不相容的部分已经被我【拒绝】，我只吸收了其中最为纯净的能量本身。
而那些与我相符的概念，已经被我所【消化】，分解、重构，不再具有祂们的属性。”
这是最安全的做法，就像学生学习老师的学说，一开始先囫囵吞枣，到属于自己的思想产生之后，便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转化为独属于自己的理解。
只是【消化】本身需要投入极多时间与心力，还得将含有力量的渣滓排出，一来一去，会损失不少的力量。
过往的吞噬神战之中，总有神明舍不得那些蝇头小利，最终在越积越多的渣滓中迷失了自己。
伊亚利恩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他的贪欲淡薄，追求力量不过是为了守护爱人、家人与世界，比起那些外来的神明之力，他更渴望未来那安稳地与所爱之人生活的机会。
力量可以自己攒，如若因为追求守护的力量，却失去了守护的东西与人，那才叫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莫驭轻轻勾起唇角。
异瞳把圣子们作为自己的备用躯壳，除了在圣子们身上烙下神降的圣纹外，还让圣子们从小到大就在水深火热中成长，在艰难危险中受尽苦难。
异瞳大略是想仿照自己小时候的生活环境，让圣子们体验与自己相似的苦楚与委屈，从而能与祂共情。可祂不知道，人与人的差别本身也极大，看待同一件事的视角差异也极大。
对于异瞳而言，祂自卑却又自傲，将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认为所有人都亏欠祂、整个世界都对祂不公。
因此祂在把自己与亲人放在同一架天平两端称量之时，自己的那端永远胜出。再多的情感也比不过祂追求的利益与力量，而一个能将所有人都抛弃的人，又如何换来他人的真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们又不是傻子，谎言带来的短暂信任总会有耗尽的一天，异瞳终究要咽下自己种的苦果。
但伊亚利恩不一样，圣子们不一样。
异瞳让圣子们承受痛苦与危难的考验之时，给了圣子们一个“需要靠你们拯救世界”的理由。
这个理由固然是一个哄骗圣子们的谎言，但异瞳却不知道，这种为他人奉献，为世界奉献的“大饼”能给人带来多大的使命感与成就感——它足以造就英雄。
就像第四天灾玩家们会在npc的一声声“大英雄”的称谓下迷失自我，浑浑噩噩喜上眉梢地干起“捡屎”、“跑腿”的枯燥差事；又或者社畜会在老板一句句“升职加薪”、“年终奖金”、“带薪休假”之类的画饼之下熬过一个个无法与家人相聚的不眠加班之夜……
人只要有了希望，有了奔头，哪怕这所谓的希望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要他们坚信的信念不塌、人就能一直向上、向前。
圣子们非但对异瞳“拯救世界”的谎言深信不疑，甚至对它的执着早就超出了异瞳所编撰的谎言的范畴，他们另辟蹊径地找到了一条拯救世界的道路，将异瞳随口就来的谎言变成了一个真正可行的使命。
即便，在这条荆棘之路上有无数的圣子倒下……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性命在“不可能”中铺就了一条“可能”的生路，然后将走完这条路的希望全都压在了伊亚利恩的肩上。
伊亚利恩没有像异瞳所想的那般，成长为一个能与异瞳共情的人，他始终坚持着圣子们的道路。尽管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伊亚利恩的天平永远不会向自己的那端倾斜。
伊亚利恩不理解异瞳，他也永远无法与异瞳共情。
在银发骑士的眼中，家人、族人乃至于陌生人的生命永远比自己的利益重要，所以他永远不会因为自己“受到欺负、忽视”就伤害他人性命。
明明世上还有那么多解决问题的途径，明明可以用言语、沟通和善行去化解矛盾，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残害生命的那条路？
知道世上有这样的恶人存在是一回事，理解、共情与认可则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