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
“我用不着,也受不起,”方倾说,“况且他也没做错什么,他说得对,不能随便跪。”
“没做错什么,那你不打算跟他凑合过了吗?”索明月问道。
“不凑合了。”方倾说。
两人又在食堂聊了很久,久到尹瀚洋来找人了,索明月才说要回家了,尹瀚洋期待地看着索明月,希望他已经劝降成功,或是得到有效情报,结果索明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嫂说了,他永远是咱们的大嫂,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这就完了?!”
“对啊!”索明月欢乐地说。
尹瀚洋:“……”
他就不该对索明月寄予什么希望,索明月劝着劝着就到敌方阵营里了。
“你哥呢?”方倾问道。
“不、不知道啊……”尹瀚洋挠了挠后脑勺,似笑非笑地说。
“跟我过来。”
方倾回到了自己位于15层的休息室,里面的灯是关着的,推开门,于浩海早已换上了他的睡衣、洗过了澡,躺在了方倾的被窝里,闭着眼睛,正在装睡。
“把你哥领走。”方倾指着他对尹瀚洋说。
“可我哥已经睡了啊,”尹瀚洋磕巴地说,“要不……明天再撵他?”
“行,那我回家。”方倾脱了白大褂,挂到了里面的衣架上,拿起外套穿上,又去拿手机。
“我走!你留下吧!”
于浩海呼隆一声坐了起来,愤恨地瞪着方倾。
片刻之后,临风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撞开了门口站着的尹瀚洋。
这会儿他又不装瘸了。
“大嫂,我哥有做错的地方,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他这人很犟,你大人有大量……你就原谅他吧,”尹瀚洋可怜巴巴地说,“我哥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瀚洋,别说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方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把衣柜里的两个皮箱提了出来,递给了尹瀚洋和索明月,“把他的东西带走吧。”
于浩海只身穿了一套蓝格子睡衣和拖鞋,身上什么都没有,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偷偷地往那里看,一心等着方倾来喊他回去。
结果不一会儿,看到尹瀚洋和索明月提着他的破箱子,走了过来……
他闭了闭眼睛,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扫地出门。
方倾脱下了外套,洗漱过后,躺进了被子里,忽然觉得枕头下面有个什么东西硌着他,伸手往里一抓,摸出来了一个东西。
一坨很有重量的金子,用刀雕刻成的一只小猫,圆滚滚肉呼呼的身子,圆咕隆咚的脑袋,两只尖尖的小耳朵,一双猫咪杏眼,没有胡须。
明明是只金子做的小猫的身子,可它的体态悠闲,表情和神态倨傲,翘起的小鼻尖侧影,竟跟方倾一模一样。
方倾拿在手中看着,忍俊不禁。
于浩海一贯会抓特点,绘画水平很高,方倾虽然看不懂他泼墨般的抽象油彩画,但经常看他画的作战示意图和进攻标记点,以及要去攻占岛屿的地形图,寥寥数笔,就将目的地的地形地貌完整勾勒出来,形态尽显。
方倾估计他是故意藏到枕头底下,想要拿出来给方倾一个惊喜,结果方倾一进来就赶他,还当着他弟弟的面,他一时恼了,跑了出去。于浩海一直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方倾这样三番五次让他失败,恐怕撑不了多久,他就会走了。
方倾握紧了金子小猫,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了起来,蒙住了头。大柚子的余温尚在,被子里都是他的果香味道,充盈着鼻尖,清新怡人,却让他心里酸酸的,胳膊压在眼睛上,只一会儿,就被这熟悉的味道激得泛出泪花来。
他知道这件事对于浩海来说是“晴天霹雳”,阵痛一定会有的,可是于浩海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接受,还是个未知数。
只是他再不接受,再闹下去,方倾都要受不住了。
他从来不愿于浩海伤心难过,可这是于浩海必须要走过的心路历程,也是方倾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尤其是在方倾得到了自己确诊的消息之后。
“师父,查个不孕不育怎么两周了还没出结果啊?”方倾问道,“楼下的佟医生休假了,我又不会使那六性腺状仪器,自我检测不出来。”
闻夕言身子一顿,眼睛还在瞄着显微镜,说道:“……我也不会使。”
“你也不会使?”方倾愣道,“可这仪器是你要进口的啊,我爸才给批了下来。”
闻夕言:“……我现在又不想要了,觉得测得不准确。”
方倾:“……六千万造价的omega腺体性状扫描仪,怎么会不准确?要是有问题咱们再让制作方调试,这东西我期盼很久了。”
他走过去,推了一下闻夕言,却见他面色冷凝,表情严肃,不禁怀疑起来:“怎么了?师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闻夕言:“……”他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说。
“我真的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吗?”方倾看着他,着急道,“你别这样啊,我害怕。”
如果不是于浩海坐牢以后,方倾给他送衣服,翻他的背包,看到里面过期的alpha阻断剂,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去年刚去昶州的时候,父亲方匀在那里,曾经给他和王俊、袁真都做过这种精密的检查,那时父亲也说他的身体没问题。
只是墨菲和李茉莉怀孕后,于浩海又把方盼盼抱来了,方倾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催生的压力,问于浩海,他说自己打了阻断剂,方倾就又把这事忘到了一边去。
可这阻断剂都过期失效了,于浩海又要得频繁,为什么肚子迟迟没动静呢?
方倾见到闻夕言申报了这种高精度扫描仪器,便让他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检查。
结果……闻夕言脚步沉重地去到办公桌抽屉旁,将里面的检测报告递给了方倾。
方倾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手里拿着化验报告,微微发抖。
信息素紊乱,又叫信息素失控外溢,已经到了第四期。
孩子……是别想了,恐怕颈后的腺体都快留不住了。
报告早就出来了,闻夕言迟迟不敢给他,后面附上了闻夕言写下的好多种治疗方法和治疗建议,可在信息素科工作过的方倾,怎么会不了解这种只出现在书本中极为罕见的严重病症。
“十之八/九的病例……都跟遗传有关,”闻夕言道,“方夫人的情况我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他,是不是有过腺体重创的经历,遗传给了你这个病……”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方倾说,“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做过腺体方面的手术。”
闻夕言点了点头:“保守治疗吧,严控抑制剂、规范使用抑制剂,保证心率平稳、心态平衡,不再刺激腺体,不让信息素外溢……”
“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啊,师父。”方倾低着头说。
“可这是目前最好采用的办法,对你来说……痛苦也最小。”
“师父,咱们之间就没有ao之分了,我问下你,”方倾忐忑地说,“我平时往外溢出信息素了吗?我是木棉花的味道。每个人对自己的信息素都不够敏感,已经是第四期病症了……我可能,溢出了也不知道。”
“……你每天都是柚子味儿,”闻夕言实话实说,“要不是我早就认识你了,还以为你就是柚子味道的信息素。”
方倾:“……”
青羚就在医院里,于浩海还在坐牢,那时的方倾,连哭都不敢哭几回,只是经常呆呆地坐在闻夕言的办公室里。
“我溢出信息素了吗?”他问闻夕言。
“方倾……这是你今天跑来问我的第四次了,”闻夕言说,“没有,你不要过于紧张,咱们人体随着流汗都会有信息素溢出的情况,现在还是夏天,即便你溢出一些也无所谓,这医院对你来说是完全安全的地方,更何况你现在就贴着抑制贴吧?”
方倾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快疯了……是不是割掉腺体,才能一劳永逸。”
“这对你的伤害太大了,”闻夕言不忍心,难过地说,“曾经有这样的一个病例出现,最后是搬到荒无人烟的岛上独自生活了,完全可以不治,也可以不理,只不过是满身花香而已,又不碍着谁……”
“您不用安慰我了,我是一个omega战士,在战场上溢出信息素成什么样子,”方倾哭道,“而且没有孩子了!我和大壮不会有我们的孩子了……!”
“我听方夫人说你们已经收养了一个omega男孩……”
“可是大壮不应该有个他的亲生骨肉吗?他难道不配吗?凭什么啊……”
他又难免想到了于总和尹桐,就算他是以“赔偿”性质嫁给了于浩海,又怎么能以“不孕不育”的结果来耽误于浩海,那他是赔偿还是新一轮的讨债啊,作为儿婿他对得起于总和尹桐吗?
闻夕言走过去,紧紧地搂住方倾的后脑勺,方倾伏在他的怀里,畅快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