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送孩子上学。”尹桐朝他笑了笑,跳上了车。
  于凯峰继续向前开车,穿过湖泊和一大片枯草遍布的荒漠,两个孩子都有些困了,头一跌一跌地打着瞌睡,车开到一片棕红色楼房外面,终于停下了。只听里面喊叫声不绝,像开运动会似的,上百号人正在你推我挤地大声起哄,叫着“开呀,开呀”,其中夹杂着大喇叭的声响:“全部立正!都回去!不要踩踏!不要互相殴打!警告一次!警告两次!”
  “又有越狱的吗?”尹瀚洋一下子清醒过来,兴奋地搓搓手,他想亲自看看爸爸是怎么瞄边射击的。
  “咳……这里是你们的学校,下车吧,儿子们。”于凯峰道。
  “这……是我们的学校?!”尹瀚洋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楼房脱落的墙皮、摇摇欲坠的学校大门牌匾,还有里面那不知道是群小兽还是什么动物嚎叫的声音。
  “爸爸!我们是你们亲生的吗?”尹瀚洋惨叫道。
  于浩海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跳了下去,把书包一把拎起来,背到身后:“走了!”
  “哥,等等我!”尹瀚洋连忙抓起书包追在哥哥身后,俩人一前一后,跑进了校园,开启了他们长达十年的全封闭式学习生涯。
  尹桐呆呆地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眼角通红:“真是的,都不跟我抱抱再走。”
  于凯峰笑道:“alpha儿子抱什么抱,婆婆妈妈的。”
  尹桐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我跟你抱,”于凯峰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儿子长大了,就得放手了。”
  “嗯,”尹桐埋在他的胸口,“那我们生个omega小孩好不好,像方倾那样的。”
  于凯峰眉头一跳,把尹桐推到一边:“免谈。”
  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十年后”了,激动!
  第12章
  这一年的秋天湿润多雨,细密的雨丝如银线一般从早上开始,缠缠绵绵下了一上午,天空阴沉沉的,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来。中午短暂的午休过后,水星第一医院门诊区11楼东侧,“信息素放射科(7)室”内,方倾沏了一杯热烫的绿茶,端坐在诊疗桌前,等待下午将要接待的第一个患者。
  这是方倾正式行医的第五年,虽然他刚满85岁,但比初入行的专科实习生们经验丰富的多,因为他是外界普遍戏称的“医院太子”,医疗界第一把交椅、正高级别全科主任医师方匀的独生子,正所谓附加光环闪耀无比,又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但实际上这医院内部,上到年届七十的专家教授、主治医师、住院医生,下到专科大夫、护士、看护工、病房的杂工等人都知道,这平时带着眼镜沉默不语的孩子,其实就是个专业打杂的,哪里缺人把他塞哪里,特别好用。
  方倾从不会走时就在医院病床上爬着玩,等待因为手术几天不见人影的爸爸,方匀忙时脱不开手,又想跟孩子多待会儿,便会抱着他去各科病床前巡诊、去跟各种老头子开冗长的专题研讨会。等方倾会走了,七八岁时便出入诊疗室,在一边旁听,十一二岁时则在大型手术室内,主刀医生的旁边,踮起脚尖递刀、递剪,清理台面,做一个称职的助手。
  有时在家庭餐桌上,方倾会把自己在哪一科哪一室参与到的某个患者案例讲给父亲听,发表自己对诊疗方法不同的意见,方匀则把盘子里的鸡或者是鱼当成患者身体,拿着刀和叉给年幼的儿子比划:
  “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alpha再生能力强,动脉瘤切除手术后,一年内复查又发现的情况也有可能,你看这一点,”方匀把叉指到盘中鱼的鳃部位,“这部分本是废物积聚的地方,若再次触发病症,就会再长出增生型动脉瘤。”
  “不,这是漏诊,”方倾用刀拨开方匀的叉,将鱼的头部拨开,“上次血管造影未检查清楚,如果是我的话,会把这部分,还有这里,全部翻一遍,预防再生的可能。”
  “你临床经验太少了,还不懂alpha的身体!”
  “你太固执己见了,不相信现代科学技术!”
  青羚看着盘子里被那父子戳个稀碎的鱼生气道:“都给我闭嘴,还吃不吃了?!”
  俩人争论的次数多了,方倾被方匀发配到门诊部去,近距离接触奇难杂症,解决民生疾苦。
  白色窗帘随着夹着雨的风,抖开了一角,等待在病房外、排着队的人,偷偷地向里面窥视那年轻的医生。
  “看起来好小啊。”
  “是啊,那么一点大,也能出诊吗?”
  方倾低着头码好厚厚的病历本,将银色钢笔的墨水灌满,心中腹诽道:“看不起谁啊,老子目前治愈率超过三届毕业生好吗?”
  虽是这么想的,却还是拉开抽屉,拿出父亲方匀淘汰多年的老式眼镜,架到了眼睛上。
  斜对面与他共用诊疗室的佟医生看到他又戴上眼镜装大人,忍不住笑道:“哎呀,可惜今天天气不好,不然阳光一照,镜片下精光一闪,你看着能有20岁呢!”
  切,20岁也没多大。
  门被来人轻轻敲了几下,方倾喊道:“进来吧。”
  一个年轻的omega男士坐到了方倾的对面,把病历本递给方倾。
  方倾翻阅一遍,只见病历本上写着:倪静,男,omega,今年22岁,已婚一年,主诉:信息素紊乱,高烧不退,身体不耐受,想做alpha信息素剥离手术。
  方倾在厚厚的镜片下眼睛一扫对方,只见那男士立刻慌乱地撇过头,面带忧愁。
  方倾在电脑里输入对方的名字,患者的就诊信息全水星联网,不一会儿,倪静的资料就全调了出来,方倾查到,他在善峰岛、曼丹岛、半奇岛的医院都问过这病,时间从半年前开始。
  “第一次发作吗?”方倾问道。
  “是的。”
  “症状是?”
  “就……总出汗,睡不着觉,心慌……心情不好,”倪静的眼睛四处瞟着,像是在回忆什么,“反正挺难受的。”
  “嗯,去准备一下吧,三点做手术。”方倾在电脑上输入几行字,打印机嗞嗞吐着一张又一张“手术须知”。
  “……啊?不用再看看吗?”倪静愣怔住了,问道。
  “不用,你这也是顽疾了,得赶紧治,”方倾抬头看他,“愣着做什么,去啊!”
  倪静被他突然一吼,吓得一蹦,连忙站了起来,拿着病历本和单子走出诊疗室,懵懵懂懂地被女护士掺住:“噢,做术前准备啊,跟我来吧。”
  佟医生等患者出去后,吃惊地说:“小方医生,不是吧,你真要给他做手术,这人可是常客了,梁医生和吴医生都接诊过。”
  “嗯,他不是要切腺体么,我这次给他去个干净。”方倾按了按桌上的绿色按钮,外面的叫号显示屏开始滚动,第二位患者走了进来。
  等方倾桌上的茶喝完,已经送走了五位患者。第七诊疗室的专职引诊护士开门慌张地走了进来:“方医生,那位三点要做手术的倪先生一会儿说他心跳的过快,一会儿说他要打电话,还不肯穿手术服……”
  “没事,让他折腾,把手术室空调开大一些。”
  两点五十分,方倾身着蓝色手术衣,头戴帽子,从消毒器械房内挑了两个外形最大的手术刀,步履匆匆地进了手术室,是时,倪静正在一遍遍翻看手机。
  “先生,您得把手机交给我,我需要给您做术前消毒……”
  “别吵我!”
  “先生……”
  方倾挥了挥手,对那护士道:“不用消毒,你走吧。”
  护士们愣在原地,缓慢地让出位置,惊疑不定地看着方倾。
  倪静见方倾磨刀霍霍地走向自己,慌忙把手机扣在床上,一手挡着自己的后脖颈,另一手推开他,呈防御姿势:“哎,你这不专业吧,不是得让伴侣alpha签字吗?你真要给我做?”
  “那一步省了,现在不用签字,我直接就能给你切了,来吧。”方倾再一步靠近他,手术刀刃薄而轻,闪烁着微光。
  室内空调开得很大,温度极低,倪静连冻带吓,浑身发抖,看着方倾白色口罩上方的眼睛,忍不住叫道:“我不做了,我、我开玩笑的……”
  “倪静!倪静!”门外咣咣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alpha焦急的呼喊,“你在哪里?!”
  “你等的人来了,”方倾对倪静道,“要不做戏做全套?”
  等那alpha在走廊足足喊了十分钟,方倾才慢悠悠地推门走了出去,将那alpha推到一边:“别喊了,他在里面了。”
  “你,”那alpha上下扫视他,见他穿着打扮是个医生,便瞪着眼睛问道,“他真的切了?”
  “切了。”方倾回答道。
  “操!”那alpha愤怒地跺了一脚,恨恨地说,“作来作去总算完了,妈的,切了就切了,老子再找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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