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危阑本就有些发红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我没有,我平常不是一直这样——”
他咬牙赶忙辩解,下一刻却听燕纾不紧不慢地开口:“可你平常也不似这般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对待我。”
危阑声音戛然而止。
他有些愕然抬起头,对上燕纾略带笑意的平静目光,没一会儿便招架不住了。
“燕公子……您如今身体好些了吗?”
他小声开口,下一秒却看燕纾眼眸闪了闪,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姜衍又吓唬你什么了?”
——他说他今日院子内清清冷冷,危阑、松一他们这几个爱闹的都没有过来,让他一觉难得安稳睡到了下午,醒来时还一瞬有些惆怅。
危阑愣了一下,立刻摇摇头,别过脸,欲盖弥彰地小声开口:“没有,姜公子没有吓我……”
床上的人却不理他说了什么,放在锦被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有些失落地低声开口:“这样……那难得我刚才还这般伤心,还以为阿阑有了新欢,自己忽然失宠了呢。”
“没有,我怎么可能去找别人——”
危阑瞬间慌张转过头,对上燕纾促狭的目光,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蹙了蹙眉,泄气般又跌坐回脚踏上,却也自知已经瞒不住,小声开口:“姜公子真的没有吓我们……”
“只是姜公子说,您这两日都需要多加休息,让我们不要打扰您,耽误您休息……所以我早晨也没敢找您来练功……”
“那你怎么现在还是过来了?”燕纾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面前的小孩耳尖红了红,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燕纾愣了一下,眼眸间笑意一瞬加深,却装作没听清般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危阑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咬牙,放大了声音再次开口:“因为我担心您。”
“松一哥早上说早上给您送药时见到您,说您脸色还是不好,我心中总是惦记着,练功也练不下去,干脆想着就远远过来看一眼就好……”
他顿了顿,又想到什么般,声音没忍住又放低了些许。
“而且松一哥还说,进来您这里之前要先注意一下,看看周围谢宗主在不在,免得我打扰了什么事情……”
危阑小声开口,话语间透露出茫然,没有注意到燕纾神情一瞬间有些微妙。
燕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小孩神情越来越难过,终于忍不住蓦然抬起头。
下一秒,危阑只觉得头顶微微一暖。
“我哪有那般虚弱。”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随手呼撸了一下面前人有些毛躁的头发,慢悠悠开口:“别听姜衍和松一瞎说,我身体不一直这样,没什么事的,别担心。”
危阑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不一样。”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却能明显感觉到,这六日下来,燕纾精神一天比一天差,越来越嗜睡。
危阑有一日数着回廊漏进的日光,看着燕纾身上披着的白狐氅一寸寸褪去暖意,到昏黄完全褪去的那一刻,轮椅上的人果不其然头微微往下一坠,垂首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下一刻,一袭玄衣的人便会踏着最后一缕斜阳出现,仿佛早已守在这里般,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
好几次,危阑都看到,轮椅上那人原本虚搭在扶手上的苍白指尖,在被抱起的瞬间蜷住谢镜泊身上的玄衣暗纹,唇角控制不住地微微翘起,又装作睡的极沉的样子将脸自然埋到他怀里。
危阑有些看不懂,但落日余晖洒落的那一瞬却只觉得……分外美好。
他如今看着面前明显身形消瘦了一圈的人,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仰起头,小心拉着面前人的衣角:“燕公子……您不要有事,好不好?”
“您不要生病,一定要好好养病,我会好好练功,练得很好很好,好到您能同意让我拜您为师……”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听到面前的人再次轻轻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身体不好,还想拜我为师啊?”
下颌处微微一凉,危阑有些茫然地顺着燕纾捏着他下巴的力道抬起头,怔怔地听着面前的人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就不怕刚一拜入门,你的师父就撒手人寰,你最多只能得到一捧新坟,学不到什么东西,没法去给你爹娘报仇……”
他声音一点点冷了下来,下一秒却听面前的小孩低低开口。
“那便刚好……没人跟我抢师父了。”
燕纾话语瞬间一顿。
他完全没想到危阑会这般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着面前的小孩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是想要咒您,但师父若去了,我便会一直守着您……”
他认真抬起头,顺着燕纾捏着他下颌的动作身子微微前倾:“我拜您为师不光是为了报仇,父母的仇我会自己想办法,燕公子带我入门,已教了我很多,我若自己不能琢磨透,即便真的拜入,也无济于事。”
燕纾怔了怔,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慢慢松开手,垂下眼有些复杂地望着面前神情平静的小孩,半晌,忽然轻声开口:“那日松一说,四方大典开场礼,常规弟子演练,你也要参加,是吗?”
“是……”
危阑下意识点头,瞬间意识到什么,有些欣喜地抬起头:“燕公子,您是答应做我师父……”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额头微微一痛。
危阑“嗷”的一声,抬手捂住自己额头,看着燕纾收回手,似笑非笑开口:“这般着急做什么,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谁答应你了?”
“我说了,我暂时不会收徒。”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危阑有些失落的神情,声音到底一点点缓和下来:“但若有时间,我会过去……看你。”
危阑愣了愣,神情瞬间又兴奋起来,一扫方才的沮丧,忙不迭点点头。
“好,好,没问题,只要燕公子您愿意去我就很欢喜了!”
他瞬间跳起身,看着燕纾捂唇咳了两声,有些无奈地望向他,赶忙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燕公子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我先去抓紧练功,到时一定不给您丢脸……不,不,我做成什么样都与您无关,您只要来就好……”
他一边说身形一边已瞬间消失在房门后,燕纾叮嘱的话刚到嘴边,也只能有些好笑地咽了下去。
一阵难以忽略的疲累感再次袭来,燕纾蹙了蹙眉,捂唇咳了两声,不得不重新躺回了床上。
——自己这个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争点气。
·
这魔气确实是极为霸道。
燕纾从第六日晚间便开始发热,接近子时时已烧的有些意识不清。
魔气发作时不能用太重的药来压,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第一轮守着的姜衍给他喂了几回常规的退烧药,燕纾到后面都已完全喝不下,一闻到药味便忍不住想吐。
姜衍看他再这般烧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迷糊过去,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冲去偏殿去配其他的药方。
燕纾睡的昏沉,压根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房间内似乎传来几分响动,仿佛有人在一步步走近。
“阿衍……?”
他低低开口,声音哑的几乎他自己都听不清。
燕纾缩在被子间的手努力攥紧,借着些微的刺痛感清醒了几分,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我没事,你别太担心……”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冷笑:“你还真是很会替他人着想啊。”
燕纾心中瞬间一震。
他勉强睁开眼,却正对上二长老阴狠的目光。
“你……”他微微蹙眉,没忍住呛了一口气,又偏头咳了起来。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二长老许久没在燕纾脸上看到过这般惊疑不定的神情。
他心中一时畅快已极,忽然伸出手,一把从门后拽出一个人。
“这个小子带我进来的。”
二长老声音带着难掩的得意:“他将他身上的灵力灌注于我,我便畅通无阻。”
燕纾蹙了蹙眉,混乱的目光在看清面前的人时,眼眸蓦然紧缩。
二长老手中抓着的,赫然是危阑。
“听说你为了这个小子,还答应了要去四方大典?”
二长老神情阴狠:“你也配去参加?”
燕纾蹙眉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他手中抓着的危阑。
二长老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意识到什么,再次蓦然笑了起来:“确实,那不是最重要的,你大概没想到,这个小子会背叛你吧?”
“你为他冒了那么大的险答应,人家却根本不领情,一转头就把你出卖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面前一声沙哑的声音传来:“不对。”
二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瞬间皱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