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而他并不是不明白施清奉在寻死,施清奉也一直以为他不明白什么是死亡。
实际上,他只是想跟施清奉一起寻死,施清奉到哪他就到哪,哪怕到了阴间。
他很开心,因为他以为死后就可以远离郑竹暮,跟施清奉在一起了。
长大后,他每每想起他小时候的想法,就会觉得小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要是换成现在,施清奉寻死,他可能还会在旁边休闲观看。
当时他缠上施清奉后,跟着施清奉去了很多地方,就连睿文王府也去了。
当时睿文王府不叫睿文王府,也不是府。
他去那里时见到了施清奉的父母,施清奉的父母也很欢迎他来做客。
有时候他还会带上施荀来做客,施清奉的父母却不欢迎施荀。
施荀因此跟施清奉闹矛盾了,在伦安书院到处毁施清奉的名声,施清奉因此寻死。
想到这里,何逸钧已经来到了玉兰园深处,开始摘花。
这些香粉是要存到明年春季会试之前的,所以要多摘,能摘多少摘多少。
一日复一日。
直到有一天,何逸钧在摘花时遇到了施清奉。
施清奉道:“每天我经过你家门前,都能闻到一阵阵花香,已经香到外面了,结果你还是摘不够。”
何逸钧道:“今年的花不知道怎么回事,开的特别少,现在下面的都摘完了,上面太高又摘不到,你来刚刚好,抱我,我要摘上面的。”
“今年下雨太多了吧,衣服也晒不干,花也开得少,”施清奉道,“我抱你?”
何逸钧道:“对对,还是我抱你?”
施清奉莞尔:“你抱不动我,我抱你吧。”
施清奉把何逸钧抱了起来。
何逸钧这下够得着顶上的花了,又摘了一箩筐。
何逸钧将花插在施清奉发冠上:“大三巾,今天辛苦你了,奖励你一朵小花花。”
施清奉道:“哇我好高兴啊,谢谢小阿四。”
何逸钧拥去:“送你一个抱抱。”
施清奉拥了回去,这回便把何逸钧抱紧了,好像朋友分别时舍不得的样子:“乡试之前我都不来看你了,怕影响你,祝你学业有成,名列前茅。”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何逸钧学习学不下去时,都会拿出一张纸出来,在上面描绘施清奉的样子。
他的画技并不高超,每次都能把施清奉画得很丑,好在没有人认出来,认出来恐怕要把他的画当成笑话。
施清奉经常歪着发冠、头发凌乱地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就把他画成这个样子,可自己画出来结果的却像个乞丐一样,没了施清奉本人的那份闲散温馨的风味。
久后,他开始画漫画,画的是他们经过的有趣的事情,自己也被画在其中,记录各种难忘的回忆。
他把他的院门关了起来,因为如果不关的话,就会有一堆路人通过传出院外的花香,怀满好奇,站在他门前注视着他,还有向他微笑的,弄得他忸怩不安。
之后,也不知是咋的,京师有一位诗人开始描述何逸钧,为他的故事提诗,即“旧瓦醉知玉兰,推门怡识君颜”。
意思是诗人站在旧瓦下就能闻到令人沉醉的玉兰花香,将院门推开后便能看到一位外貌冰壶玉衡倾城倾国的少年在院子里读书。
本来经过院外的人没那么多的,这一首诗写出来,便引得京师上下的男女老少纷纷往他家而来,驻足在院门外,只为了窥一窥屋子的主子到底长成什么样。
这让何逸钧感到无语,他只想好好念书,就怕乡试那一天他出门去考场,就会有一堆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到考场,看他考试。
更有作家为他写了一篇文章,文名叫《夕沉制香》,里面描述的都是关于他一个人的故事,告诫人们在追求功名利禄时,也不要忘记去追求自己兴趣爱好的大道理。
这让何逸钧更加无语,心道:你好歹写个大巾小巾的爱情故事我都不怪你。
此文一出,京师上下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何逸钧是施清奉麾下的明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在他家院墙之下,堵得路都走不了人,门外嗡声一片。
何逸钧生怕有人像余久择一样翻墙来看他,他便把凳子桌子搬到屋子里,关门闭户,不闻杂音。
古人青史留名是靠为与天子谈话时的聪明才智,而他竟然是靠制香雅事,在让他在千年之后怎么向后人解释他真正的理想志向?
然而躲在屋里并不安全,外面有人敲门道:“公子,睿文王殿下在门外有急事求见!”
何逸钧以为是真的,还真跑出去开门了。
结果门外哪有施清奉,分明是一个骗他开门迎客的谣言。
完!蛋!了!
门外人七嘴八舌,还把两扇门都给劳劳按压住了,不让何逸钧关上。
“公子,你果然如传言那般长得这么好看,今天我总算能见到你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学德兼备,又长得一张好皮肉,甚至还是睿文王麾下的小官,这辈子衣食无忧,安享天伦之乐。”
“公子可以先别关门,我先回去请我认识的一位画师来帮你画张像,这样你的姣容和典故都可以源远流长了。”
何逸钧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想原地消失想到疯了。
制个香怎么就成了雅士的关注点了?
读个书怎么就成了文人的关注点了?
就是如此,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啊,竟然能成为所有人的关注点。
搞不懂这些人,何逸钧不想当万人迷。
……
第56章
转眼间, 乡试到了。
这天,院外并没有围观的群众,是因为施清奉派人来这边看管,不让人影响何逸钧。
所以影响何逸钧的人数瞬间下降到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施清奉。
施清奉道:“被人围观的日子好不好过?”
何逸钧道:“不好过, 想原地去世。”
施清奉道:“会试完我来娶你, 无人敢围观吾妻。”
何逸钧道:“你们亲王的娶妻方式不是要告诉圣上么,圣上对我反感, 还会同意你娶我么?”
施清奉道:“不知道, 我也没问, 等你会试完我再问吧,如果不能娶的话就等下一位新帝,如果还是不能就谁也不娶了。”
何逸钧想起明年不仅是他会试的日子,也是圣上去跟邻国国王面谈的日子。
万一不是通过参加殿试的方式去刺杀圣上, 就是通过圣上外出去面谈的路上刺杀圣上了。
圣上出皇城时为了保护自己, 会安排一大堆轿子送自己前行,任何人都不知道哪个轿子才是托圣上的, 以至于不能随便找个轿子举行刺杀, 会打草惊蛇。
跟何逸钧关系好的, 又想刺杀圣上的,又最接近圣上的,就只有进士鹿从顾一人了。
鹿从顾现在是翰林学士,晋升后就可以在朝廷参与决策了, 跟柏羽双是一样的。
明年有什么计划,还是有看造化,明年的事明年再做决定。
……
一个多月过去,乡试放榜。
令何逸钧想不到的是, 他在榜上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的名字,直至目光扫到最后一排最后一位时才看到他名字。
说实在的,他想立刻晕过去了。
他整天闭门不出,看书能把眼睛看花,结果换来的只是他举人当中倒数第一名的成绩。
更何况,这只是乡试。
届时会试参加的人更多,榜上名额更挤。
他中举了,但是一点都不高兴。
看完榜单后,何逸钧萎靡不振回去,途中还遇到了施清奉。
施清奉知道何逸钧这个时候在看榜,于是也去看榜,没想到还没到达放榜地点就见何逸钧回来了,自己也跟着回来。
施清奉看着何逸钧这副神情,猜到何逸钧没考好,如果直接问有没有考上贡士的话,何逸钧就会更加伤心。
所以他酝酿了一下,最后道:“小阿四,听说名字相似的人在一起后会永远幸福。”
何逸钧道:“我们名字不相似。”
“乔四巾,”施清奉莞尔,“小阿四不好听,不好叫,怎么样?可爱小四巾。”
何逸钧驻足:“以后我假名就叫乔四巾了,就算我们以后在一起真会幸福,也改变不了我坎坷的命运,自幼丧失亲人,孤苦伶仃,遇到义父,义父死于火中,颠沛流离,我在谁旁边,谁就会命不久矣,你人很好,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沉默了一会儿,何逸钧继续往家的方向走,施清奉道:“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长命百岁。如果没有你,可能我已经活不到现在了。别人命中与你相克,你生则他亡,他生则你亡。嗯可能我跟别人不一样吧,我们同生同死,命中相依。”
何逸钧道:“跟你解释也没用,你不了解我的过往。”
施清奉道:“我知道你另一个真名叫郁纣,家住邺阳,父亲是户部尚书,母亲是大学士,都是进士出身,瞒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