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过这都被何逸钧给听见了,不如顺应其势。
  施清奉灵机一动:“查宅。”
  何逸钧怔了怔,不明白施清奉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在府上,而在他家门口?
  难道说狱卒醒来了,一醒来就跑回睿文王府去告诉施清奉这件事?
  所以施清奉才偷偷躲在他家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想到这里,何逸钧脊背不禁一凉,迟迟不去开门让这位“查宅”的施清奉进来,犹豫犹豫再犹豫。
  要不要从后墙翻出去逃跑?
  说翻就翻,何逸钧起身,正要往后墙赶去,施清奉恰好在个时候又道:“阿四,我可以进去吗?查一会儿就出来了,不打扰你,如果打扰到你的话,你就按你的主意去惩罚我,我认错,甘愿受罚,好吗?”
  第34章
  施清奉现在的语气还是平时那样的语气, 一点都没变过,丝毫没有危险感,大概是因为施清奉还不知道狱卒这件事。
  何逸钧于是打消了翻墙逃跑的念头,心想着还是先跟施清奉乐几句, 只有跟施清奉讨好关系, 让施清奉信他信得比信狱卒更加多, 他才更可能地隐瞒触犯禁忌的事实,继续蛰伏在施清奉身边当卧底。
  何逸钧坚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果断上前打开了院门。
  院门发出一阵摩擦声后被打开了。
  门外的施清奉提着个散发蛋黄色淡光的纸灯, 站得好好的, 直直挺挺,如松似石。
  何逸钧对施清奉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视线往下,神色自若, 声线平和道:“殿下, 里边请。”
  话音落后,片刻, 施清奉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也没有说话, 像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儿一样,仿佛门外并没有活人站着。
  施清奉怔在这是想干什么?
  何逸钧怀着忐忑的心,鼓起勇气,悄悄而疑惑地朝施清奉望去。
  只见施清奉的脸颊被灯光衬得昏黄温柔、含绪风情, 虽然看不清施清奉的五官,但何逸钧却能肯定施清奉是站着不动地望着他,并且早就在望着他了,从开门到现在一直在望着他了。
  所以施清奉一定知道狱卒的事了, 望着何逸钧是因为知道他身上有猫腻。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何逸钧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施清奉忽然变了语气,沉声道:“不要叫我殿下,叫我三巾。”
  何逸钧纵然看不清施清奉的脸色,但仍隐约感觉到施清奉的脸色愈发黑暗,舌头也开始打结:“巾,巾三,三三巾。”
  施清奉悠悠道:“你叫我殿下的时候,一般都是有心事的。”
  何逸钧这回说话利索了,反驳道:“我没有。”
  施清奉缓缓走了进来:“你有,别再狡辩了,叫三巾叫得不流畅,一般心事都与我有关,带你回来那天,你跟我拉勾勾,有秘密告诉三巾,不要欺瞒三巾,忘了?”
  事已至此,施清奉已经不相信他了,何逸钧就算反驳也驳不回理来了,所以他只能翻墙逃走,不让施清奉逮到他。
  想到这里,何逸钧转身正要住后墙奔去。
  施清奉眼疾手快,赶在何逸钧迈出一步路之前扯住了何逸钧的衣服袖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逮到了何逸钧。
  何逸钧被勒住,神情有一瞬间的难受。
  但很快施清奉就松开了手,两步上前站在何逸钧跟前,帮何逸钧整理皱了的衣服。
  何逸钧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施清奉有些不太对劲,换作平时,施清奉不可能对自己那么凶,使那么大力气扯他的衣领,也不问一句勒得他难不难受。
  所以他有些愠怒。
  于是何逸钧抬头看着施清奉,这才发现施清奉虽然在帮他整理打皱的衣领,但目光却在注视他的额头,眸子亮得可怕,好像缀满了星辰银河。
  而他的额头……
  所以何逸钧现在才想起来——他额头上还缠着包扎伤口的布条。
  何逸钧洇了口唾沫,心道,算了吧,还是不跟施清奉讨好关系了,蛰伏在他身边当卧底就是种折磨,不如早日回去跟余久择他们合作。
  他转过头,正要奔出院门逃出去。
  然而施清奉却在他身后扼住了他的手腕,紧紧的,似乎要将他手腕拧断,最后又将他整个人踉踉跄跄扯回了原地。
  何逸钧尚未站稳,就朝施清奉使出武力打去几招。
  然而这些招式都被施清奉一一拦住,并且施清奉还是提着灯拦住的,却没有一点趋于弱势的情况。
  何逸钧只想让施清奉腾出一条给自己逃跑的路,于是来狠的了,腿也给用了起来,试图将施清奉击退些距离。
  施清奉知道何逸钧想跟他拉开距离逃出去,所以他硬是不肯拉开。
  将连接灯的木棍夹在指缝间,腿也跟着用上了,跟何逸钧展开了激烈的开战。
  很快,这场开战有了尾声,结局自然而然是施清奉赢了。
  因为何逸钧的两边胳膊被施清奉死死地固定在他的脊背之上了,以至于身子动也动不了。
  更糟糕的是,他的侧脸和侧肢还是贴在院墙之上的。
  整个人都被施清奉牢牢地按在墙上了,像按着一只兔子一样轻松。
  拼命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于是何逸钧生气了,气得脸蛋涨红,抿着一瓣细唇,心里憋着一股气:有人胆敢这么按着他,他可不是懦弱好欺负的。
  可当何逸钧用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去睨视施清奉时,施清奉却用一双水灵灵的剪水双瞳望着他。
  好像要将他吞噬掉,一眼便胜似可怜委屈的小猫。
  于是何逸钧的心刹那间软塌了,融化了,挣扎的力气随之被抽干一般,站着不动,任由施清奉按着他。
  这这这究竟谁欺负谁。
  是何逸钧先动的手,但整个过程都是施清奉压着何逸钧打的,施清奉怎么就离奇地可怜委屈上了。
  可能就是因为何逸钧又跟他打在一块了,何逸钧的态度还是认真的,而他又不想跟何逸钧较真儿,所以打着打着心里就不舒服了。
  何逸钧:……
  看见何逸钧安静下来后,施清奉便抬起一边手,抚了抚方才何逸钧贴在墙上的发梢。
  将沾在发梢上的灰尘轻轻掸下来,又抹了抹附在他侧脸上的墙灰。
  何逸钧心神为之一颤,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态度怎么转变那么快,全然没了方才开战时的骠悍,就连力气都变得软绵绵的,弄得何逸钧的侧脸痒痒的。
  最后,施清奉松开了手,问道:“让我看看,好吗?”
  语气明显在征求何逸钧的意见。
  “哦。”何逸钧摘下额头上的布带。
  布带在何逸钧的手掌上方平放展开着。
  施清奉挑起纸灯对着何逸钧的脑袋一照。
  迎着光线,何逸钧这才发现,原本干净无渍的布带上已经装点上了僵化的血斑,怪不得施清奉会想看看他这是怎么回事。
  而施清奉此时正在观察他额上的伤口。
  何逸钧的额头在布带摘下来的那一刹那重新焮痛起来,仿佛皮开肉绽,使何逸钧有种冲回屋里揽镜自照的冲动。
  但何逸钧还是理智的,此时施清奉就站在他跟前,估计现在冲回屋拿镜子会被施清奉拦住。
  于是他忍着焮痛滞在原地,面色铁青,容颜扭曲,半眯的眼皮似乎能拧出水来。
  何逸钧不知道他的额头上就有着一大片又肿又红的干血块,看着格外瘆人。
  施清奉问道:“伤得那么严重,宅上还有没有能敷的药?”
  何逸钧道:“没有,看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施清奉道:“可以了,我回府拿药过来,门别关上,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何逸钧没得话说了,施清奉立刻提灯离开了院子,走时虽然只留下一阵脚步声,但何逸钧却能隐约感觉到门槛上还残留着几度施清奉留下的余温。
  没了纸灯的照映,院子瞬间黯淡下来。
  门口外的那一粒如豆的昏光渐行渐远,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院子重归人去楼空一般的凄凉。
  何逸钧来到门口处,向外边一望,默默咽了口心气。
  原来离去的那束光是那么的温馨。
  原来温馨无法取决于光的亮度和热度。
  原来施清奉这个人就是他唯一而仅剩的温馨。
  何逸钧心头泛起一缕苦涩,回屋把琴放好,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漏刻。
  这个漏刻是小型的,只能记录半个时辰的时间。
  何逸钧看着漏刻,漏刻里的水只剩下一点了。
  漏刻里的水泄完的时候,就是宵禁的暮鼓敲响的时候了。
  所以直到漏刻里的水即将泄完时,何逸钧便站起身来。
  然后,冷笑一声。
  何逸钧心里狂喜——他终于可以用等得太久、等不到人、怅然若失等理由,将施清奉挡在门外了。
  让施清奉恨死他,他本来是个恶霸,不值得被人关心,施清奉也不要学农夫去养一条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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