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女子勃然大怒,呵斥道,“祭天关乎国运,怎可怠慢!让那些躲懒的奴才滚出来!”
  本就没有容身之地,这点琐事都管不好如何谈及往后!
  官员噗通跪地,“殿下恕罪……”拎起袍子快步去寻。
  因这个小插曲,凌宴坐牢还要重学礼仪,行走坐……和军训一般磨人,还好不是她一个人遭罪,在这途中她认识了几个小官,有女有男,都出身卑微,算是抱团取暖。
  不等生出深厚的战友情,冬至很快来临。
  夜空深邃,被人叫醒时凌宴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好家伙,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吧?!她昨夜沐浴九点多头发才干,睡四个多小时,是会让打工人猝死的睡眠时长,好在她作息健康,一天而已不妨事,抹了把脸抖擞精神,梳头更衣。
  官服上身,诸多同僚陆续穿戴整齐,排着队前往宫城恭请圣驾。
  凌宴站定的时候天还黑着,火把如星辰,璀璨绚烂……干冷的西风疯狂卷动,无依无靠的火舌乱窜。
  这么多人,愣是没发出半点人声,唯风声呼啸,布料摩挲。
  壮观,以及一样的,难以言明的压抑。
  只一碗清粥果腹,寒风中站一会就冻透了,大臣们不敢有大动作,暗自哆嗦,只脚能在靴子里使使劲,有些老臣摇摇欲坠,不知能坚持多久。
  当官真得有个好身体才行,凌宴脚趾蜷起搓动鞋里的热垫,闭嘴打了个哈欠,真冷,还好她有暖宝宝,秦笙可得记得预备上啊……
  此时她心系的秦笙正坐在通往皇城的马车上,一脸冤种模样,气压极低,她和凌宴一样,出身卑微得学礼仪,她差点没忍住送那女官归西,这两天受苦受难十分折磨,她脾气能好才怪。
  同乘的家眷见她十分暴躁,纷纷闭目养神,不多做牵扯。
  秦笙比凌宴起的还早,梳妆打扮更换吉服,一通折腾,秦笙心里不知咒骂了狗皇帝多少遍,骂累了,浑身羊绒织物和暖宝宝武装,鞋底也有,一点不冷,马车摇摇晃晃没家里的舒服,秦笙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醒醒,这位夫人,快到了。”秦笙睁眼,跟前同样身着吉服的年轻女子小心翼翼唤她,那小脸巴掌大无甚血色,见她醒来,对方松了口气,端坐回去,手藏在袖子里不断摩挲,其他人也差不多,都绷得和尺子一般。
  霜寒露重,真的很冷,刚醒就吹冷风会生病,这人还蛮好心。
  秦笙大大方方伸了个懒腰,礼仪当场换了回去,几人眼睛微微睁大,都低头假装没看见,谨小慎微的模样差点给秦笙逗乐了。贤竹福
  车子停下,几人起身挨个下车,秦笙扶了把刚才叫她的女子,女子一愣,对她微微颔首眼含感激。
  秦笙先行下车,女子紧紧攥住手中无比温暖的布包,小心藏在袖口。
  满地都是侯驾的官员,官服颜色各异,很容易区分,远远的队伍末尾,秦笙一眼找见自家那位,青绿这么挑肤色的料子也就她家阿宴能穿这么好看了,高挑俊秀鹤立鸡群,说一句青年才俊绝不为过,好看!她夫人就是好看!
  一眼找见对方多是话本中的桥段,要说全然因为爱情倒过度美化了些,真实原因还是旁人都打哆嗦,她家阿宴暖暖和和肯定不会,秦笙把这点小秘密独自藏在心底。
  只是凌宴一身寒气也不知站了多久,秦笙心疼磨牙,啧,狗皇帝!
  我要你好看!
  阔别两天的爱人来到身边,凌宴只敢微微偏头,矜持地表达思念,却不曾想刚见面秦笙的第一句便是,“我们好像两根大葱啊……”
  一样的青绿,常年穿梭山林,这种颜色丢了都找不到,不在秦笙审美选择范畴,穿在身上非常别扭。
  确定了,这时候还能皮就是她老婆,自打秦笙一来,若有似无的窥视感突生,没被掉包。
  凌宴咬唇压下笑意,但这么紧张的场合不要说骚话啊!“别逗我呀。”
  明知自己不禁逗,凌宴往她手里塞了几个暖宝宝,期望堵住某人的嘴。
  秦笙笑了笑,这次真的不说话了。
  不知站了多久,伴随着朝阳升起,一身明黄出现在城楼,太监哇哇哇,百官亲眷跪拜,凌宴秦笙半蹲半跪的滥竽充数,心底暗骂。
  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反骨。
  天子近卫开道,帝后銮驾启程,百姓退避,太子仪仗跟上,六皇子襄王紧随其后,四皇女竟落在襄王后面。
  凌宴秦笙面面相觑,亲眼所见,她们感觉到六皇子有多受宠了,可失了长幼、区别对待,谁能没火气?子女不和多是老人失德,这话真没错。
  短暂的相聚后她们再度分离,家眷有马车坐,凌宴只有眼馋高官骑马的份。
  她得步行。
  凌宴试图保持微笑,只当自己是来看演唱会的狂热粉丝。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头阵的队伍在视野中消失,此时七品芝麻官的她还等在原地没捞到出发,风吹的凌宴头疼,微笑保持不住了,老臣摇摇欲坠,远处秦笙也在排队等车,两相对望,凌宴无声叹气,真折腾人啊。
  这个狗皇帝是懂怎么劳民伤财的,她真的要口吐芬芳了!
  阳光倾泻大地逐渐回暖,寸缕落在珠圆玉润的小脚丫上,小凌芷抱着小被睡的昏天暗地,丝毫不知两个妈在外挨冻受苦,雨晴和听海两大门神严阵以待,伙同保镖紧盯周围的风吹草动,不敢有半点疏漏。
  房内呼吸深沉,睡得很熟,像个小牛犊,大抵最轻松的人就是她了,听海眼含柔情,这样很好,放心大胆的睡,姨姨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此时的苏南风满眼血丝,死死盯着朱雀门街,围挡遮住銮驾,只依稀从缝隙中瞧见气势恢宏的队伍,她竭力保持冷静,等待计划执行。
  直到围挡褪去,日头高升,苏南风算了算时间,满朝文武应当抵达南郊,宫里……也该开始了。
  恍惚中,黑衣人在臭气的萦绕中醒来,而自己竟身处殿宇,发觉这点登时清醒大半,不等思考缘由始末,只听有人高喝,“抓刺客!”
  不容多想,黑衣人顺势捡起手边刀剑搏杀,试图突出重围。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黑衣人醒了过来,他们各个武艺高强,侍卫疲于应对,渐渐力不从心,“快去找齐大人!”
  皇城留守齐大人收到消息也是一懵,下意识看向头顶,那可是太阳啊!白日行凶,实在张狂!
  太子随行祭天,压根没在宫里,这时候来刺客……
  事关太子,齐大人不敢怠慢,“来人,立刻封锁宫门驰援东宫!务必将刺客捉拿归案!”
  齐大人还纳闷是不是六皇子襄王的手笔,毕竟也就他能干出这样顾头不顾腚的破事,正琢磨着,侍卫再度来报,“大、大人,刺刺客不惧刀枪,行动如常!”
  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竟是快被吓破胆了。
  齐大人登时黑脸,几乎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带路!”
  箭雨中,刺猬似得黑衣人仍旧辗转腾挪,满身箭头不知疼痛,而他走过的地方只黑血点点,哪里是常人。
  完了完了,国师不是说邪祟无法入宫的么,那个老匹夫害死人了!
  齐大人脸色煞白,嘴唇跟着哆嗦,镇定命令下去,“吩咐各宫紧闭宫门严防,死守紫辰殿,万万不可放刺客进去,再,再去禀告陛下,邪,不,刺客擅闯宫闱,请陛下暂居南郊改日回宫……对,再去刑部,让负责北地要案的官员将物证都带来!”
  侍卫眼珠乱转惊骇不定,给陛下传这话还能有脑袋?“刑部的大人跟随陛下祭天去了啊!”
  闻言,齐大人一脚蹬将侍卫踢翻在地,“你个蠢货,刑部总会有人留守,快去啊!”
  侍卫连忙爬起赶赴刑部,其余人等立刻奔赴各宫传令,十万火急,没人注意同僚,更没人注意宫道上避让的宫女太监。
  眼神一对,即刻行动。
  一队人马火速抵达紫辰殿,守门的侍卫正要开口,冷箭突射一箭封喉,侍卫大骇,“你们反了不成?!来……”
  不需多言,领头人抬手又是一箭,诘问戛然而止,他满脸不屑,整天在宫里受这个窝囊气,他早就想反了!
  弩箭利刃无往不利,几个照面,侍卫的尸体躺了一地。
  紫辰殿就在跟前,皇帝的寝宫,无法涉足的地方,大小姐,我们这就来救您出去!
  宫内骚乱骤起,宫外万分焦心。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苏南风不知灌了多少杯茶,始终无法静心。
  无恨进门就见她焦急踱步,悉心宽慰,“主子稍安勿躁,您多年经营,必能心想事成。”
  多年经营,是啊,这么多年她送一个又一个人进宫,宫婢、太监还有侍卫,在这偌大的皇城里漫无目的的找啊找,每句只言片语她都要翻过来覆过去的听,找到绝望麻木。
  姐姐落在皇帝手里不知生死,她每天的日子都无比煎熬,又怎敢贸然夺嫡……苏南风简直不敢想会是怎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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