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御封山初中,玉玉拓?”
手写的毕业证,是黎文和汉字双重标准写的,书写的人本身文化水平并不算太好,字迹连笔弯曲,有点难认。
姜央:“金玉拓,这是阿札玛的毕业证。”
桑绿目光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想在脑中闪现。
左阳,档案室
呼呼——
巨大的电风扇运作,轰鸣声隔了一条走廊都能听见,每每有人路过档案室,都以为外头下了大暴雨。
不过,说是下大暴雨也没错。
乐清瘫坐在档案室角落,白衬衫被汗了个透,脸上的汗水瀑布一样往下流,她随手一抹,甩在一边的空地上,怕湿了档案。
她身前摞着好几个纸箱子,卷宗溢了出来,这些上了年份的档案,有些纯手写的,真要是滴几滴汗上去,就彻底没法复原了。
档案室不大,但是位于分局三楼的中间位置,没有窗户,通风不好,没有大队愿意要它做办公室,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成了档案室。
这些陈年积案,也就自然而然的,一直见不了阳光。
拓这个姓,很少见,少见到乐清在所有嫌疑人姓名,曾用名处都没找到这个名字。
桑桑也说巫山族谱中也没有这个名字,难道真是那阿婆记错了?
雨夜、叛徒、很多人、大长灯、有枪……这些特征抽象不出一个具体的人物,而且几次去问阿婆,回答的都不太一样。
可泥地里的一笔一划,都深深浸透着激烈的情绪,刀子似的刻在乐清心头,怎么都不像是记错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起案子,真的没有立案。
没有立案,二十多年过去,几乎没有再追究的可能。
乐清叹口气,疲态尽显。
她摸出手机,划拉一下屏幕,手上的汗糊成一团,水渍放大了里面的字,珪分化成两个字。
乐清不懂黎文,但这分化出来的偏旁很像成系统的文字,陡然一个激灵,拍了张照片,随后一通电话就拨了过来。
乐清:“那阿婆不会写字,写出来的名字比较散,有没有可能并不是珪拓,而是一个三字的黎名?”
电话那头声音颤抖。“金玉拓…姜央的阿札玛。”
第65章
金玉拓…
真是姜央的阿札玛!
桑绿垂下手机,昏昏噩噩走进房间,屋里的两个人头碰头窝在棺材边,叮叮咣啷地骂人。
阿木:“学校名字都写错了,不是御封山,是巫沟寨!”
姜央:“封老师真是老糊涂了!巫山的学校怎么能掉了巫字!”
阿木朝门口吆喝。“桑小姐,我们学校真的有巫字,这上面写错了!”
桑绿扯起嘴角,无力地笑着,有没有巫字都不重要了,清姐会找出御封山学校最完整的信息。
——姜央的阿札玛早就死了,就算她真的是凶手,难道还要对巫山采取措施?这与姜央她们无关!
——她真的死了吗?
能弄到一棺材现代枪..械的人,会轻易就死了吗?
桑绿心神不宁,隔着棺材边的两人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脚步却怎么都踩不去。“姜央…”
“昂?”姜央皱着脸,试图抠去毕业证上的学校名字。
桑绿:“你阿札玛…她真的…”
真的不好说出口啊!
怎么当着人家女儿的面,问她的母亲是否真的去世了?!是个人都说不出口!
“阿札玛?她怎么了?”姜央应着,转头看她。
桑绿话哽在喉咙里。“没什么,随便问问,突然想起点事情。”
姜央继续捣鼓那本破得不能再破的证,完全没有珍惜遗物的意思。“她死透透的了,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桑绿:……差点忘了,巫山人不在乎活人的生死。
那桑绿就不客气了。“她死的时候,你见到尸体了吗?”
姜央:“见到了,阿舅背回来的。”
阿木:“我也瞧见了,当时所有巫山人都瞧见了。”
所有巫山人?
难道是故意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
桑绿感觉自己碰到了真相。“她当时是什么样子?能看清人脸吗?”
姜央:“被水泡肿了,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认不出了。”
“那你怎么能确定是她?”桑绿满脑子都是什么黑..道大佬金蝉脱壳的剧情,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的胃掉出来了,我打开看,还有前一天晚上我做的面,阿札玛吃面喜欢配干煸辣椒,那天晚上火大了,我煸黑了,她的胃里也青黑青黑的。”
姜央脸色寻常,这些记忆仿佛刚刚发生,不需要调动回忆,就能够想起。“那天晚上的火小些就好了。”
桑绿沉默,再问不出口。
巫山人的生死观,其实与外界也没什么不同,逝去亲人留下的痛,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刻在活着的至亲心上。
自己的母亲再如何不是,桑绿也接受不了亲眼见到母亲的死亡,甚至还是残缺的尸体。
阿木:“阿札玛,你死了以后我也打开你的胃看,我还没看过你的胃呢。”
姜央脸色依旧寻常。“看完记得缝起来。”
桑绿:……
阿木:“桑小姐,你死了以后我——”
桑绿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那张没把门的嘴。“不必了,我死了以后直接火化就可以。”
阿木后撤,桑绿还没稳住的双脚踢到棺材下沿,差点栽进棺材里,忙扶住棺沿稳住身体。
在身体即将掉进棺材的一刹那,棺墙上的画也动了,夹在崎岖缝隙中的枯骨瞬间活了,四面八方朝桑绿抓来。
哪怕知道是假的,也太吓人了!
桑绿迅速起身,枯骨一瞬间被抽去了生命,死了似的耷拉下去,贴上墙面后,慢慢萎缩,最终缩成白渍。
好在枯骨全都瘦小,不是成年人大小的比例,视觉上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桑绿缓过一开始的惊愕,好奇心就上来了,一个物质基础如此贫乏的地方,竟能做出3d效果?
“这是怎么画的?”
姜央:“阿札玛画的绸布,我贴在里面了,以后要随我走的。”
好端端怎么会画这么恐怖的东西。
桑绿:“这也是什么祭祀的一部分?”
“我小时候爱哭,晚上不肯睡觉,阿札玛画了这个,贴在我的小床上,我就不哭了。”
姜央虚虚抚摸棺墙上的小手骨,动作温柔轻缓,是桑绿极少见到的柔情。“阿木小时候也爱哭,我把她放进这里,她立马就不哭了,桑小姐,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桑绿:没什么神奇的,应该是被吓傻了。
阿木好玩,依在棺沿,长臂干着猴子捞月的活,在棺里一掠一掠,3d枯骨像是蹦迪,踩着节奏一张一缩。
还真别说,在孩子懵懂的眼里,这迷你版的枯骨确实挺有趣的。
“如果一直睡在里边,这些骷髅会全部爬出来吗?”
姜央:“会爬到身上,浑身上下全都是,感觉特别舒服。”
桑绿:想带姜央去看病,挂精神科。
“桑小姐,你也体验一下,很舒服的。”
“不不不,不用——”
“啊!”
桑绿指尖没有太多触感,但那实打实的硬质物体骗不了人,甚至她一指下去,缩得太快,掀开了角落的骷髅头。“这是真的?!”
圆弧漆黄、爬着裂缝的后脑勺一转,几个大窟窿正对着她。
那个骷髅头,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分明是个婴儿。
婴儿,天然与大人不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哪怕挣扎踢着两条腿,嗷嗷哭成泪人,也是生机勃勃的代名词。
如果是死了的婴儿呢?
没有血肉皮肤,干枯枯的颅骨,时间久了同大人的一样,发出油腻的黄,会让人觉得更凄惨吗?
不会。
但会更可怖。
未发育成型的婴儿,长了一脸的牙,下巴上、人中处,一层叠着一层。
还是与大人不一样的,未长成的生命陨落,会聚集浓重的怨气,连骷髅头都像是一颗诅咒,小小的种在棺材里。
桑绿后槽牙一紧,对自己的牙齿都感到生理不适,浑身发麻。“你从哪弄来的?放在棺材里干什么?”
“这是我的朋友。”姜央摸摸骷髅脑袋,像摸阿木的脑袋一样,调整了一下它的位置,后脑勺对着人,藏回棺材的角落中。
“你不给他下葬?”
姜央稍微推开了整堆的枪支,给骷髅头留出些空隙。“不知道葬哪里,只能陪着我了。”
“那也不能放在棺材里,好好找个盒子放起来不行吗。”
姜央:“不行,它只能睡在这里。”
桑绿:“为什么?”
阿木见怪不怪。“它不睡在这里,阿札玛会睡不着觉。”
丝丝违和感瘆进皮肤,桑绿摸了摸自己发凉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