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梨花咬了咬唇,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听到的那身尖叫是不是来自那半张脸,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跑,乖乖等在床上,她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但是没有如果,因为她已经跑出来了。
左梨花沿着小道往前走,穿过月亮门,看到前方大量僧人,排列整齐地站在大堂广场上,面对着大堂内的佛像,虔诚祭拜着什么。
光线太暗,看不清。
由于怕被发现,左梨花猫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脚踩到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颗白净*的眼珠子。
眼珠子被光照到,瞳孔地震,慌忙逃窜,然后一头撞到树枝上,震得七晕八素,眼神都散了。
左梨花朝它伸出手。
一个光秃秃的眼珠子,硬生生表现出震惊,愤怒,吾命休矣等等情绪活动。
接着就被抓住了。
风吹走云朵,月光洒下来。
左梨花捏着眼珠子,终于看清佛像前面黑乎乎的一坨是什么。
——是被五花大绑,捆得和粽子似的韩海儿!
第29章
左梨花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所以你之所以不在,是被抓起来了吗?
左梨花愁坏了,五官皱成一团。这可怎么办,要怎么救她?
她静静蹲着,檀香藏到月亮门墙角里,不让火光漏出来。
云朵再一次遮蔽月亮时,和尚们忽然诵起经来,微涩难懂的调子像地狱的哀嚎。
一阵眩晕袭来,左梨花发觉不妙,立即捂住耳朵。
“噗通——噗通——”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距离很近,地面被震得颤动,一声接着一声。
身后有东西!
左梨花瞳孔一缩,猛地向后看去。
她身后,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的衣不蔽体,有的身着睡衣,披头散发,他们表情木讷,眼神空洞没有焦距,随着诵经声的延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多米多骨牌似的,倒成长长的一串。
是客人。
左梨花有些疑惑,印山寺住宿的香客,有这么多人吗?
这时,他们背后一团团橙黄火焰出现,缩成一个个小球,飘起,飞入了大佛手心,沿途的物体的被照亮,那尊白天半阖着眼,表情慈悲的大佛此刻怒目圆睁,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处,既狰狞又恐怖。
左梨花看呆了。
大佛眼珠突然转动,抬眸,和左梨花视线相对。
左梨花一惊,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等她反应过来,那些和全都转过了头,灰蒙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她想往后退,却发现那些香客也站了起来,一时间,她成为了整场的中心,这些人将她团团住,避无可避。
平时左梨花遇到危险会吓得发抖,可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却能快速冷静。
她抬头朝韩海儿望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韩海儿也在看着她,湛蓝的眸子和夜一样黑,雾沉沉的,好像早就笃定她会在这里出现一般,唇瓣启合,发出个无声的音阶。
【檀香。】
心有灵犀似的,左梨花听懂了,她定了定神,端着香,小心翼翼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
随着她的动作,围住她的人群也在靠近。
三米。
这些人慢慢进入火光,脸被照亮,面皮惨白如纸,嘴唇血红,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干,又涂到唇上似的。
两米。
火焰疯狂跳动,明明灭灭,发出“呲呲”声,好像在灼烧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香客们停下步子,不往前走了。
一米。
左梨花缩成一团,让檀香靠近自己,光头的和尚们越来越近,火焰由蓝色转为赤红,碟子里的血一下子下去大半。
半米。
火焰大得像朵盛开的玫瑰,血马上干涸,和尚停住步子,走不动了。
但是左梨花知道,这不过是延缓死亡罢了,碟子里的血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小,等彻底烧干之后,这些和尚和香客就会一拥而上,将她活活撕成碎片。
她现在只能祈祷韩海儿动作快点。
可是左梨花连她想干什么都不知道。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敲击着耳膜,血液一点一点减少,此时此刻,左梨花脑袋都空了,全世界只剩下手里的檀香,恨不得拿自己的血补上。
香碟干了,火焰慢慢缩小,熄灭,干脆利落。
一直仰仗的韩海儿并没有过来。
左梨花浑身发冷,一切都被放慢了。
她眼睁睁看着和尚和香客扑过来,像是饥饿的秃鹫终于找到了新鲜的尸体。
左梨花被抽去力气似的松开手。
一个和尚的手摸到她身上。
“啪。”碟子落地。
左梨花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是此时,火焰陡然升起,燃烧着空气,发出一连串破空音,眨眼间缠上最前面的和尚,下一秒,和尚被火焰包裹,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左梨花猝然睁眼。
发现她被血红的火焰画了个圈,包围在里面,而火焰的起点,就是那个四分五裂的香碟。
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左梨花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她几乎喜极而泣,事实上,她真的哭出了声,又哭又笑,慢慢平复死亡的大起大落。
火焰很高,隔绝了视线,她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一连串炸裂声,猜测着,可能是韩海儿在做什么。
当天上只剩下一个启明星的时候,火焰外面出现一个人影。
左梨花愣愣看着那个人影逐渐放大,穿过火焰,出现在她面前。
“哭够了吗?走了。”韩海儿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发丝一丝不苟,施施然站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
左梨花呆了呆,抬手握住。
两手相握的瞬间,火焰消失。
之前的和尚香客全都不见了,周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韩海儿。
“这是怎么回事......”左梨花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还带着隐隐哭腔。
“一个不正经的寺庙而已。”韩海儿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被五花大绑的不是她。
左梨花扁扁嘴,问:“有多不正经?”
韩海儿笑了下,张开另一只手,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左梨花微愣,接过。
是一张写着左梨花名字的木牌,木牌有奇怪的暗纹,她将木牌反转过来,背后刻着生辰八字和出生时辰,而木牌上方有个孔,似乎是用于穿绳子的。
“这个是我的。”韩海儿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牌子,递给左梨花:“原本绑在一起来着,红线不小心震碎了,你再找根绑上吧。”
[韩海儿,1998年6月6日辰时]
左梨花惊呼:“我们的生日一模一样的!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韩海儿淡定地道:“是啊。”
左梨花有些无语轮次:“好巧啊,不是,为什么会我们的八字牌会在一起,谁放在这的,就在寺庙挂着吗?”
“很奇怪吗?你是我的贡品,特殊点可以理解吧。”
左梨花面露迷茫之色:“这样吗......它挂在哪里,我不记得印山寺有许愿池啊。”
“你当然不知道,他们在那雕像肚子里,那是横死的土匪怨念化成的鬼,靠别人许愿的诅咒和恶意增加道行......”话说一半,语气变得嫌弃和怨毒:“胆小得很,平时不出来,想抓都抓不到,废了我好大功夫,还得思考,你知道这对于一个没有脑细胞的鬼来说,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吗?”
所以被抓是为了引出那鬼?
左梨花回头看去,肃穆的大堂中,那尊佛像不见了,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块,一些石块的面被打磨得平整光滑,散落着零零散散的木牌。
“别看了,该走了。”
“哦。”左梨花转过身,片刻后,问:“干嘛去?”
“回家。”
“现在?那鬼走了?”
韩海儿叹气似的:“应该没有吧。”毕竟鬼都那么执着。
左梨花傻眼:“那你?”
“去会会她,趁热打铁。”
左梨花便明白了,这是吃完大佛,道行得到了提升,想把那鬼也吞了。
大佛有这么厉害吗?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胆子这么小,韩海儿不备抓都不敢出来?
她挠挠头,放弃了思考。
别看上山那么难,下山还是很快的,没过多久,一人一鬼便来到了山下停车场。
左梨花刚要掏钥匙,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她手一顿,若有所感地望过去。
仿佛墨汁凝成的厉鬼黑色乱舞,正从不远处逼近,身影忽闪着,像个卡顿的碟片。
“我们不用回去找它了。”左梨花说。
韩海儿盯着那鬼,淡淡应了声:“嗯。”
左梨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