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是位有抱负的年轻人,品学兼优,从高等学府毕业后进入政府机关工作。他对罪犯深恶痛绝,认为是他们的存在让这世界变得污秽不堪。一开始,他动用体制内的力量、法律手段不屈不挠想给犯人应有的惩罚。”
  站得越高,见识得越多,越明白让罪恶得到应有的惩罚有多难。
  理念和现实的差距几乎无法逾越,落差感化做痛苦的火炎,灼烤着他的内心,也蔓延到现实。
  “后来,他不再拘泥于法律,开始动用自己能利用的一切手段惩治罪恶。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身边的亲人、朋友、师长都出于各种理由不支持他的行动,他也无法对他们交心。”
  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他邂逅了佐佐城信子。
  “老师出现在他身边,用她那算无遗策的智谋帮助了他,让他几乎能无往不利地制裁罪恶,实现心目中的公正。”
  “可能做到的越多,反而会发现还有更多做不到的事,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已经做了这么多,让这双手上沾染鲜血和罪恶,为什么这世界还是没有变得更好些?
  苍之王对着镜中的自己,也许会这样问。
  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吗?
  “他需要更大的威慑力和影响力,这需要庞大的计划支撑。既然如此,细节里难以控制的地方就更多了,波及无辜,摧毁设施,扰乱正常人的生活、甚至政府的行政政策……”
  “如果他在那个过程里,为自己的掌控和支配感到喜悦,对不遗余力帮助自己、出谋划策的恋人充满感激,那么就可以断定,他已经被欲望腐蚀心灵,遗忘了最初自己,庸碌可恶的可悲家伙。”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他并没有忘记初衷。因此他很清楚,他早就背离理想,化做罪恶本身。”
  理想的火炎,吞噬灼烤着苍之王周身的世界。
  但从始至终,承受着最大痛苦的都是他本人。
  “无论如何努力着摧残强求他自己。世界都还是那个世界,满目疮痍,充斥罪恶。苍之王逐渐开始怨恨这个世界,这种怨恨的根源来自于对自身否定。他痛恨无能为力,双手沾满罪恶,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的自己。”
  “对自身的否定与怨恨会催生自我毁灭的欲望。他行事越发没有顾及,就算有积极谋划,始终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考虑的老师,都无法阻止他让自己置身险境,终于,他引爆了炸弹,把自己和他那无法实现的理想一起付之一炬。”
  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挚爱的人走向毁灭。
  被独自留下的人发出悲泣。
  雾夕望向她美丽但盲目,聪慧却痴妄的老师。
  给她辗转反复,始终不能给自己满意回答的问题画上句点。
  都没办法得出满意答案的问题给出回复。
  “老师,你聪慧,受高等教育,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何为罪恶。这样的你却为了达成恋人的愿望,毫无顾忌地使用、支配恶意达成目的,不会为自己的罪恶自责,也从不为被牵连的无辜人们感到惭愧。”
  “人们用严苛的标准要求别人,却常常用各种理由原谅自身的过失,因此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很高的道德要求,我觉得能做到对他人和自己,使用相同的标准已经很不容易。”
  “苍之王认为自己有罪并且罪无可恕,在他的眼中,老师你也不是无辜的。”
  被发自内心的寒意笼罩,佐佐城信子蜷缩着身体颤抖起来。
  “他,他果然是恨着我的吗……一直在责备我,怨恨我。”
  “不是的,事实恰好相反。”
  片刻的沉默后,雾夕微笑着道。
  “苍之王无法容忍罪恶,最后连自己也制裁了。可是仔细想想,他唯独原谅了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你参与了他的‘犯罪’,那场爆炸原本可以是一切的终结。”
  “老师,你是有罪的。如果以苍之王严苛的标准看,也许称得上罪无可恕。可他依旧原谅你。只要你忘记那此过往,就能过干净体面的生活,不受任何惩罚。”
  “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到底什么能称得上爱呢?”
  “老师你真的要在罪恶中沉沦不醒,不得超生,辜负他那毫不逊色于你的爱意吗?”
  第71章
  救护车来了,国木田独步当仁不让地成了搬运伤员的劳力。
  身为佐佐城信子的学生,雾夕也跟上去陪护。
  太宰治眼神一扫,觉得蹭车回市区也不错,反正他只忌讳警车。
  唯独田口六藏虽然没法和仇人不共戴天,但也不想委屈自己同乘一辆车,独自回家去了。
  虽然中枪的地方不算要害,也经过专业处理。
  但失血和损伤也是实打实的,况且经过一番情绪大起大落,佐佐城信子戴着氧气罩很快便昏睡过去。
  车窗外的风景如倒带般退去,国木田独步心绪如潮,迟迟无法平静。
  他看着秀丽女人苍白的带着痛苦的睡颜,忍不住问:“她会受什么惩罚?”
  雾夕道:“不用担心,既然肯悔过就好说了,老师的才能和履历都很完美,是特务科需要的人才。”
  而且种田山头火不拘一格,兼之人手紧缺。
  当然,佐佐城信子以后的行动就处于监控中了,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恐怕就会被秘密处决了。
  自佐佐城信子悔悟起,雾夕终于收到了她的盈余,心情非常好,觉得未来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忧郁的。
  然而国木田独步没这么乐观,他吁出口气来。
  望着佐佐城信子眉头紧锁。
  太宰治活泼的声音响起,“不用担心,佐佐城小姐不喜欢我这个类型,而且你救了她,等她醒了多嘘寒问暖,鞍前马后照顾一下,绝对可以抱得美人归。”
  国木田独步额角爆出青筋,揪起他的衣领,恼羞成怒状,“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然后和他算起账来,“你偷偷把枪给六藏是怎么回事,差点就让他铸成大错了!”
  雾夕望着面前的猫狗互挠,有些了然。
  国木田独步对佐佐城信子有接近一见钟情的倾慕,被太宰治看在眼里,时不时拿出来撩拨一下。
  不过他真是多虑了,他们俩,骨子里有些相似的地方,排斥互厌得厉害,说不定正好挑中一条河投水都会因为讨厌对方挪个地方死……
  “佐佐城小姐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悔过之心是会遗祸无穷的,不然她心爱的弟子怎么会动杀心呢?”
  突然被q。
  雾夕对着两人望来的视线,愉快地笑道:“总之圆满收场了,多亏了国木田的锲而不舍。”
  国木田独步欲言又止,泄劲似地松开太宰治的衣领。
  太宰治理了下衣服,突然正色道:“雾夕桑。”
  分手两三年的情侣,再见面时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好在重逢于极端紧急的状况,个人情绪被无限冲淡,倒没有了应有的尴尬干涩。
  雾夕觉得能和太宰治平常处之就再好不过。
  她向他的方向偏了下头,作出倾听的姿态。
  “之前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问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普通的好奇,“那时候你突然出现制止了六藏,我根本没发现你是从哪来的,简直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雾夕想,我的确是突然冒出来的,你当然发现不了。
  为了给佐佐城信子收拾局面,她特地兑换了隐身道具。
  这个道具几乎没有什么副作用,备注内容是‘隐身还被发现当然是会现形的。’
  实操下来的经验是。
  不管是脚步或者气息被别人发现异常,亦或者主动干涉了什么事情,隐身效果都会消失。
  这是个有用,但用处没有想像中大的道具。
  而且突然冒出来这种事的确不好解释。
  ——反过来说,给个差不多的解释糊弄过去就好。
  雾夕信口胡诌,“我就是从外面进来的啊,你没看到吗?”
  “可能是因为我脚步动作都很轻吧,别看我这样,也是正经练过的呢。正好气氛紧张,田口中弹了,老师还举着枪威胁你,就算是太宰你也会精神紧张,不敢分神的。”
  太宰治觉得她在侮辱他的智商!
  别说是刚才那种场面,比那紧张十倍、百倍的场面他都经历过不止一次。
  要是会因为这个就忽略对全局的把控和观察,那他怕不是死了一百次了!
  不过……
  他望着雾夕那张轻松明快的脸,呵了一声,没再纠结。
  反倒像个好奇宝宝似地开始盘问这次事件的各种细节。
  太宰治脑速极快,提问题的速度也像机关枪扫射。
  有时候雾夕才回答了一两句话,他就已经知道她后面会说什么,径自打断她开始下一个问题。
  好在雾夕是要写报告书汇报事情始末的机关社畜,已经提前打好腹稿应对,这才没被他问到哑口无言或者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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