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雾夕看来,太宰治实在是个有些矛盾的孩子。
  因为太过聪慧,总是能洞悉事物的本质,也因此过早地感到厌倦,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似的。
  这样的他,又对别人托付给他的事尽心尽力,有相当认真负责的一面。
  就没有比太宰治更会见缝插针,察颜观色的了。
  雾夕脸上一点也没露出来,就只是沉默了下,他就察觉出她的软化,噘着嘴道:“另外啊,我已经有一天没吃饭了……”
  雾夕把鞋子放到玄关,换上拖鞋走进房间里,边打开橱柜边道:“既然都做了撬门的事了,没理由还不会自己找吃的吧?”
  太宰治撒起娇来真是驾轻就熟,一点都不脸红,“我又不是找不到东西吃,是没胃口啦没胃口~可能不是休息太少的缘故吧。”
  雾夕把包装饭团和牛奶丢给他,“我看你是饿过了头没感觉,快点吃吧,万一低血糖晕倒了,我可扶不动你。”
  说来奇怪,太宰治这糟糕透顶的作息和吃饭习惯,个头倒是窜得快,身板骨架的底子在那里,比作息规律健康的雾夕或中原中也,都快高出半个头了。
  所以说,身高这种东西真是玄学问题,让人羡慕却无法可想啊。
  上辈子止步于一米五八的雾夕,现在的心愿是长过一米六!
  太宰治翻看着怀里的包装袋,左研究右研究,就是没有打开吃的意思。
  看雾夕盯着他,他就说:“啊,不想吃这种冷冰冰的食物,冰箱里不是有面条吗,你煮给我吃好不好?”
  “不好,大晚上径自出现在别人家里的家伙,有得吃就不错了,要挑三捡四就滚出去。”
  看雾夕脸色不善,太宰治不情不愿地开始吃起来。
  腮帮子一鼓一鼓,活像只生气的小松鼠,萌得雾夕也不怎么生气了。
  她说:“吃完早点回去睡一觉。”
  太宰治道:“我睡不着啊。”
  他俊秀的脸上露出些微落寂,低垂着眼显出几分可怜——太宰治可恶就可恶在,恶劣得显而易见,但只要稍稍流露出一点脆弱的模样,就很容易让人心生爱怜之心。
  雾夕觉得等他再大一点,应付起女人多半得心应手。
  女性可悲的一点就在于,明明身为弱势的一方,却往往容易对更加强势的异性心生怜爱,这种特性越是悬殊大就越是容易显现——好在她没有这个毛病,她顶多怜爱下可爱的男孩子。
  心疼男人可是会倒霉一辈子的。
  “那你去吃点安眠药好了。”
  “你以为我没吃吗,一次吃了好几片,结果全吐出来了,还胃疼的受不了。”
  看他的表情,居然不是假话。
  雾夕真是脑壳痛,耐下性子问:“你为什么睡不着觉,自己知道原因吗?”
  “知道啊,”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最近经常会做梦欸。”
  雾夕绷着张脸暂且充当解梦大师,问:“都梦见了什么?”
  太宰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侧过眼望向墙壁,又一点点把视线转回她脸上。
  那眸光清湛而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我最近经常梦见那些家伙临死前望向我的眼神。”
  他缓慢地,怀念似地说:“你觉得一个人临死之前,看着将要取他性命之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雾夕并没有兴趣知道这种掉san的事。
  但她关心太宰治的心理状况,所以听着他用着迷般的语气说:“并不是怨恨哦,起码不常是,经常是挣扎着的,想捉住些什么,眼睛因眷念着什么迸发出光泽……很奇怪对吧,做这种事,却没有会死的觉悟,但是那种挣扎,让我觉得和追求的,想看清的事物已经近在咫尺……”
  雾夕心想,港口mafia果然不适合他。
  她垂眼望向自己中指上的阵营戒指。
  虽然是很肤浅表面的指标,但也的确能显露些什么。
  太宰治逐渐在向失序滑落。
  目前身处于港口mafia的,她会经常接触到的人,除他之外,还有森鸥外和中原中也。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森鸥外的指标一直是善良守序的。
  呃,当然他善良不到哪去,守序的指标倒是很高。
  中原中也也是善良守序,他当然比森鸥外更善良,不过守序指标倒是没他高。
  emmm,事实证明,不管守的是黑暗世界的规则还是自己心里的准则,只要有坚守,那就是守序的。
  雾夕看重守序指标更甚于善恶,在她看来,这是判断保有理性程度的一种方式。
  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她有些认真地说:“可能你离开mafia就能睡得着觉了。”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像摇动的烛火一样。
  “可是已经很接近了啊,好像伸伸手就能够到了,这种时候让我放弃也太难为我了吧?”
  “碰不到的,都只是错觉而已,快放弃吧。”
  雾夕毫不犹豫地说。
  太宰治看着她,觉得她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她不像森鸥外那样,笃信象征‘绝对理性’的最优解,却好像从来不会动摇迷茫一样。
  他撒娇似地说:“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森先生倚重的手下啊,如果现在说要退出,他可是会抓狂的。”
  雾夕道:“那就想个法子偷跑,离开横滨也是一条路,你可以想想办法,真逃掉了森医生那里我帮你收尾。”
  太宰治很惊讶地看她:“居然让我离开横滨?”
  接着,他脸上露出惊讶的喜悦来,“咦,你不想待在横滨了吗,所以拐着弯想邀请我私奔?”
  奔你个大头鬼!
  雾夕冷漠无情道:“你一个人走,等过了风头,森医生熄了把你弄回来或者弄死的心,你想念这里的话可以来旅游。”
  “哇,说的简单!”
  “当然简单了,有必要脱离mafia的人是你,自己想办法。让你跑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森医生最会权衡利弊不过,你如果真的想走,怎么可能没办法说服他同意?”
  像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似地,太宰治抱着肚子笑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
  他摇摇头说:“不,我不走……这里有我想得到的东西。”
  懒得管你。
  雾夕道:“随便你,我要休息了,你该回哪去回哪。”
  太宰治可怜兮兮地对她说:“收留我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就可以很安心地睡着,以前在诊所的时候就是这样。”
  雾夕看了看他,又看向他面前桌子上,有被好好吃完的饭团和牛奶,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投喂只野猫似的。
  对野猫来说,卖萌是天分,肚子饿的时候就尤其如此了。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它还会让你摸一下,但它就是不让你养,不承认你是它的主人,想溜走的时候就溜走,一连好几天也不见影子。
  等你快要把它抛之脑后的时候,它又冒出来蹭着你,粘着你,吃一点你喂的廉价猫粮,一副没有你不行的样子。
  她突然道:“可以像猫那样叫给我听吗?”
  太宰治毫不犹豫:“喵~”
  那一声尾音勾起,百转千回,撩得无以复加。
  雾夕愣了下,手按着桌子笑弯了腰。
  明明是觉得好玩才配合,太宰治偏要假模假样地抱怨:“太过分了,居然把我当猫。”
  第30章
  因为太宰治豁得出去卖萌的缘故,雾夕收留了他一晚。
  打工、约会,飙车,白天过得充实晚上自然睡得香甜,睁眼就是天亮。
  晨光从窗沿洒进房间,平静而透亮,突然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时光也在这方寸之地被凝固了。
  近在咫尺就是太宰治那张沉静的睡颜。
  雾夕看着他,明明是清醒的,又像被泡在某种说不清的情绪里,一时间竟有些怔忡。
  少年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一下,恰在此时睁开眼睛。
  许是睡了好觉的缘故,他那鸢色的眼睛清澈而透亮,少有地带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也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想的,他朝雾夕哈了口气,稍往前拱了点,鼻子就挨到了,雾夕还没反应过来,耳过就传来他一声极轻的笑音。
  “早上好啊~”
  那么普通的一声招呼,偏听得人耳根发痒。
  雾夕瞳孔微动,有些奇怪目前的状况。
  从刚睡醒的茫然里挣脱出来,她想起了始末。
  现在他们相对而卧,大概是因为夜里有些凉,虽然蜷在各自的被铺里,但都有些下意识靠近其他热源吧。
  并不是重要的,值得纠结的事。
  可要纠结起来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真是养了只野猫,撒娇耍痴才被主人收留了一夜,已经该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才对。
  起码上次是这样的。
  太宰治察觉到她的走神,伸出手拢住雾夕的后脑,把相比起他,更娇小,娇小得多的女孩子拢进怀里,磨蹭着发出声满足的谓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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