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天白闵京一直在哭,哭的嗓子都说不出话来,眼泪落在脸上的伤口上,火上浇油,疼的他哭的越厉害。
那天之后,白闵京就再也失去了过去被宠爱的日子。
白跃不喜欢他,一看到他就要打他,打完之后就会把他锁在房间里,房间里很黑,刚开始白闵京很害怕,哭着拍门,求白跃放他出去。
但白跃不会理会,白闵树也不会理会。
白闵京一直被锁在漆黑的房间里,好几天才会被放出去一次。
但一出去,他就会被打。
很多时候都是无缘由的挨打,白闵京的性子之前被他们惯坏了,一时之间调整不回来。
他被热水烫到会哭,妈妈一直不回来会发脾气,撞到墙了会流眼泪。
这些正常的小脾气,白跃却容忍不了,只要白闵京一发脾气,或者哭,他就虐打白闵京。
渐渐的,白闵京发现只要白跃一看到他,基本会打他,然后把他锁起来。
白闵京已经不害怕被锁起来了,因为只要被锁起来,白跃就看不到他,也不会打他了。
他甚至喜欢上了漆黑的房间。
黑暗里,谁也看不到他,就不会再欺负他了。
小闵京很怕疼,他几乎养成了自己的一个机制,只要自己想哭的时候,他就会躲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自己把自己锁起来。
他越来越害怕人,家里总来一个男人,男人说他是白闵京的小叔,白闵京不认识他。
男人笑着说“因为我是领养的,和你爸爸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没见过我。”
白闵京不懂,他只想躲起来,白跃要回家了。
男人问他,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
白闵京不说话。
很快白跃就回来了,白闵京一听到声音,就如同被扎了尾巴的猫,一溜烟就跑到房间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他能隐隐约约听到男人和白跃讲话,白跃很不耐烦,“我的孩子我爱怎么管就怎么管,你算什么东西,滚。”
之后男人就很少来了,即使来了,白闵京也不敢出来。
他就这样像一条瘸了腿的小狗,每天只敢缩在漆黑的房间里不敢动。
他很想念妈妈,他想让妈妈带他离开这里。
他一直等啊等,一直没等到,终于在一天下雨的晚上等到了妈妈。
郑南艺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她偷偷地跑了回来,白跃没有把她的指纹删掉,她进了家门。
他在家里一直没有找到白闵京,最后站在那个漆黑的杂货间门口,忐忑地打开了门。
然后她看见白闵京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小孩的一只眼睛厚厚地缠着纱布,寒冷的冬天,小孩只穿了薄薄的毛衣,他冷的厉害,蜷缩在一堆杂货里,不停地发抖,纱布下涌出一片红。
郑南艺当场就崩溃了,跑过去抱着白闵京哭。
白跃像是知道他会回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冷冷道“南艺,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郑南艺揪住她的衣领,声嘶力竭,“白跃你是不是疯了! ! 他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那么重的手! 你个畜生!”
白跃目光癫狂,“谁叫你离开我的,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郑南艺眼神冰冷,“你个疯子,当初我怎么会爱上你,完全是我瞎了眼,你真的令我恶心。”
“我要带闵京走。”郑南艺转身。
白跃这几年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了,他时常做着把郑南艺杀了的梦,眼下终于见到她,听到她对自己的唾弃,整个人惶然不堪,对她积攒的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理智尽失。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很平静地走到客厅,拿起水果刀,像是梦里那样,他捅向郑南艺的后背。
郑南艺死了。
杀人犯是白跃,他进了监狱,没过多久,得病死了。
一瞬间,无数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白跃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身边人避之不及,对白闵京和白闵树指指点点,害怕他们也是神经病,如同过街老鼠一样嫌弃恶心这对兄弟。
白闵树带白闵京离开了滨城,托他那群狐朋狗友的福,在京城找了个房子。
白闵京浑浑噩噩的,自从亲眼看见妈妈死在自己眼前,他就不会说话了,行尸走肉一般地被白闵树带去了京城,进入另外一个地狱。
男人语句清晰,他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陈禹,白跃死后,男人有自己的家庭孩子,是不可能去养白闵京的。
他只能默默地祈祷白闵京能好好长大。
“好了,我说完了。”男人放下筷子,“或许这听起来可能不是特别美好,但那的确就是这孩子的一生。”
“我得走了。”男人站了起来。
陈禹也站了起来,“谢谢您,今天找您的事还希望您能保密。”
“我会的。”男人突然问,“方便问一下,你和闵京的关系是?”
陈禹笑了笑,“他是我爱人。”
第31章
滨城已经进入初秋,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都穿上薄外套,陈禹坐在长椅上,双手插兜, 锋利五官线条绷的很紧, 看上去生人勿近, 身边偶尔有经过的玩闹的孩子, 都会被他的凶气吓到。
过去他一直很好奇白闵京到底是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种性子。
他想了很多, 唯独不是这样的
陈禹神情冷静,是一种痛苦到极致而产生不了更多情绪的麻木。
上辈子纠缠在他和白闵京之间那条看不清的隔阂,今天终于一目了然。
他之所以会有极端的不安和占有欲, 大概是因为他所珍重的东西得到的都不长久,还没来得及体会,就已经消失了。
他喜欢得到父母的宠爱,最后只有父亲的厌恶虐打和母亲的离去, 他想念母亲, 母亲却死在了他眼前。
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无论什么, 都太容易失去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喜欢的, 就疯了一样想抓在手里。
白闵京喜欢躲起来, 也是因为幼年的经历, 造就了他一旦情绪不对就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而他为什么一直对自己的一切闭口不谈, 陈禹想他应该是害怕自己知道他有一个神经病的杀人父亲, 他害怕陈禹也认为自己是一个神经病。
他一直是一个自尊感极强的人。
上辈子在白闵京死后, 陈禹才从经纪人口中知道白闵京的一些事。
白闵京进到模特圈之后,就疯了一样的工作,那时候陈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忙, 他有些心疼,便劝他不用那么拼命工作,他只要随便开心玩玩就好,陈禹有很多钱,养活他是足够的。
白闵京没有说话,只是眼皮颤了颤。
某天白闵京在宴会上不小心喝醉了,和经纪人人说了这件事。
经纪人又转述给陈禹,他说白闵京之所以那么拼命,是因为他想有足够多的资本和自己站在一起。
“他很有钱……”白闵京喝的迷迷糊糊的,“我什么也没有,没有他那么有钱,也没有家人朋友,就连我进这个圈子,也是他帮了我,总是比不上他。”
白闵京想法很天真,朋友家人他没有办法争取,只有金钱他能得到。当初他进到这个圈子,陈禹借用了一点家里关系,让他走这条路不会那么艰难。
但白闵京心里其实很不平衡,他想和陈禹站在同一个位置,所以他想要更多的资本,能够还掉陈禹对他的帮助,然后再和他站在一起。
陈禹知道这件事时,白闵京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想骂白闵京一句傻子,都找不到人。
就是这样一个在金钱上都保持高自尊的人,更别说让他主动提起他不堪的过去。
陈禹心里特别想笑,是被自己的愚蠢和自私蠢笑的。
他与白闵京其实从来就不存在不信任与隐瞒。
他们所有罅隙的背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有苦难言”
实在太苦了,太不堪了,无法令白闵京说出口。
他是为了自己那点自尊,也是害怕陈禹心生厌弃,从而毁了这段感情。
于是,为自己,为陈禹,他选择沉默。
他不禁想,如果当初自己不和他置气,自私强硬一点,暗暗地去调查一下,他的内心或许就不会再有对白闵京的失望与疲惫,他也会彻底地了解白闵京,会想着“啊,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陈禹会给他找补。
没关系,白闵京的隐瞒是有理由的,他没有不信任我。
陈禹的猜忌也会随之破碎。
然后他会偷摸摸地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之后以一直更为包容的态度去消融白闵京所有的恶劣与古怪。
因为他知道了白闵京背后的潮湿,怎么可能会残忍地丢下他呢。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陈禹却一直自以为理智地耗着,以至于生出一堆愚蠢又傻逼的猜忌与失望。
最终,将白闵京带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