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嗯。”白闵京藏在背后的手不安地抠自己的手心,另外一只手把手电筒给他,眼神漆黑,“……晚安。”
陈禹接过了手电筒,离开了。
陈禹还未走出这条街,雨突然大了起来,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闪电开始响彻在天空。
他心里倏地坠了下去。
他记得白闵京很怕打雷。
上辈子的白闵京对打雷害怕到一种令人不解的地步,每逢打雷,他会比平常更没有安全感,对陈禹的黏人也达到了顶峰。
只要打雷,无论陈禹在哪里,做什么,白闵京都会很不安地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陈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害怕打雷,但看到白闵京苍白的要流泪的破败神情,他也没心思想,他心疼都来不及。
陈禹心疼他,所以只要天气有要开始打雷的节奏,他就会放下手里的事,跑到他身边。
打雷的时候,白闵京整个人就像是空落落的一副人偶,面容呆滞无神,坐在陈禹的腿上,骨头如同被融化,虚弱地靠在他的肩膀里,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一直在面无表情地流眼泪。
陈禹盘着腿,身上像是坐了个大型玩偶,他也没心思去管自己的腿有没有麻,只是不停地去亲白闵京的额头,脸,嘴巴,下巴尖。
“哥在呢。”
“没事。”
“不哭了。”
陈禹放缓语气,一声又一声地哄着他。
但陈禹是个人,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赶到他身边。
白闵京是个模特,火了之后开始不停地开始全世界跑,陈禹的律师事务所也如火如荼,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需要跑来跑去。
白闵京有时在国外参加时装秀,遇到打雷的天气,他会不停地和陈禹发消息,他很不安。
但陈禹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跑到国外去,就只能用苍白的言语哄他。
这显然让白闵京不满意,他越不安,就越作,竟然想要陈禹坐私人飞机来到他身边,又说他现在就要回国,他说自己很害怕,他要回国。
陈禹哄着他,让他别意气用事。
处于癫狂不安的白闵京无法理解他的理智,他又开始发疯。
陈禹一边心疼他,一边又觉得他实在有些无理取闹。
白闵京察觉到陈禹隐藏的无语,整个人疯的更厉害,咄咄逼人。
陈禹往往沉默不语。
然后又是冷战。
忘了哪一次,陈禹在另外一个市进行一场法庭辩诉,结束之后,陈禹才看手机,手机里是一大堆的信息轰炸和电话,全是白闵京的。
他连忙打电话给白闵京,白闵京秒接,像是在等着他。
“陈禹,打雷了。”白闵京的嗓音哑的吓人。
陈禹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知道白闵京是想让他回去陪他,但他现在根本走不开,辩诉的不成功,他还需要找委托人去准备其他证据。
陈禹的沉默将白闵京变成一个疯子。
“为什么不说话?我说我很害怕,你为什么不说话?”白闵京哑着嗓子歇斯底里。
陈禹揉揉太阳穴,哄他,“闵京,打雷是不可怕的,你只要安静地待在家里就行……”
“不是的……”白闵京的语气开始发抖。
“打雷很可怕,下雨也很可怕……”
“我害怕,哥。”
陈禹哑言,辩论了一天的脑袋疼的厉害,他站在街角,突然很想抽烟。
“闵京啊。”陈禹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哥现在在其他城市,回去要很远,哥现在走不开。”
白闵京沉默了几秒,冷冷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陈禹头疼的咬着烟,却没点燃。
他发现自己完全和白闵京讲不通。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怕打雷到这种程度,他漠然地觉得白闵京是在作。
“这是不能的闵京。”陈禹言辞理智又肃冷,“你明天还要去米兰,不许冲动,你是个成年人,确定要做出这种幼稚的事吗?”
白闵京沉默了很久,那边似乎又打雷了。
白闵京嗓音冷的要结冰,带着一点哭腔。
“陈禹,我说我很害怕,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你不爱我。”
白闵京挂了电话。
陈禹蹲了下来,烦躁地抓乱了头发。
怎么就又不爱了。
陈禹都不知道白闵京到底要怎样去爱他。
他的不安,害怕,敏感,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刺,扎在陈禹的身体里,有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这些刺是怎么来的呢?
陈禹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工作,最终还是心软,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回到家。
家里很安静,陈禹打开房间门,按下开关,房间没有人。
陈禹熟门熟路的打开衣柜门。
这个衣柜门很大,里面没有挂衣服,只是个空落落的壳。
白闵京就躲在柜子里面,他把陈禹的衣服都拿了进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埋在陈禹的衣服里睡过去了。
他睡的不安稳,身体一直在抖,睫毛湿漉漉的,上面还沾着泪珠,眼尾红红的一片,应该是哭了很久。
他那样高的个子,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猫。
陈禹的心突然就软成一摊水,他疲惫地坐在了地上,支着一条腿,脑袋枕着膝盖,偏着头看着白闵京。
他就这样看着白闵京,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第17章
白闵京其实很害怕。
他非常害怕打雷。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场景。
窗外电闪雷鸣,一阵又一阵的闪电将屋内照的惨白。
女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男人拿着一把还在滴着血的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血是那样的红,如同潮水一样,涌向角落里伤痕累累的小孩。
小孩脸色苍白的像纸,他开始大声尖叫,嗓子如同被劈开,尖锐又沙哑,他的脚还锁着一条锁链,狼狈地爬向女人的身边。
“妈妈……”
“妈妈……”
小孩哭的声嘶力竭,眼泪混着脸上伤口崩裂的血划落脸颊,他想爬去女人身边,但锁链太短了,他够不到,只能缩成一团,像只野狗,抖成一团,哭的上不来气。
“嘭”的一声雷鸣,把小孩吓的更厉害了,过于惨白的闪电将妈妈脖子上血肉模糊地伤口,和她睁大的眼睛照的再清晰不过,像是要深刻地印在小孩的脑海里。
小孩尖叫的几乎失声。
……
白闵京站在医院门口,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企图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散去。
这时脑海里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
“闵京,打雷是不可怕的,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害怕打雷的。”
像是某种定心针,白闵京按住一直在发抖的左手,他的脸色已经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了,嘴唇也在病态地颤抖着。
不能害怕。
白闵京这样想着。
医生看到他的不对劲,“你还好吗?”
白闵京动作迟滞地摇摇头,外面雨还在下,雷也还没停止。
他拿着伞,想要踏出第一步,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完全动不了。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白闵京苍白破碎的脸。
白闵京心里涌上沉沉的自厌,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恶心无比。
他甚至极端地想,为什么非要重新再活一次呢?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还不如死了。
白闵京想打开伞,但手一直在抖,根本打不开伞。
他干脆就不要了,就在他想直接淋雨回去时,一把伞撑在了他的头上。
陈禹几乎是跑回来的,还喘着气。
“你怎么不打伞?”陈禹头发有些被淋湿了,额前有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沾落在脸上。
白闵京神情还有些滞然,呆呆地看着他。
显然是还没从陈禹返回的事实缓过来。
陈禹见到他苍白的脸色,还有藏在背后发抖的手,就知道他在强撑。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很闷,如同这潮热的雨水,湿闷的厉害,透不过气。
大小姐,其实你也重生了吧。
陈禹心里苦笑一声。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事实很荒谬,但又觉得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白闵京的异常。
陈禹把这个猜忌压回心里,上前牵住了白闵京发抖的手。
“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禹牵着白闵京冰冷的手,雨太大了,两个人找了个便利店坐着。
陈禹用纸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白闵京坐着,头颅低低地垂着,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颜色的木偶。
陈禹在心里叹了口气,去买了一瓶热的草莓牛奶,塞在了他的手里,他蹲了下来,温声说:“先喝点热的,你手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