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早早就等着,但等人来了他一看,居然是全盲的,年纪还这么小,一时有点担心他能不能适应,毕竟他们这个班是给已经工作了几年的职工开设的。
  不过既然领导说了,人家就是过来听课的,他也就不在意了。
  他们这个班级在教学楼比较偏僻的教室,许塘年纪最小,和前头穿着灰蓝色的工服的职工们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发现他看不见,有些惊讶,也有点惋惜,不过各个都过了学生时代,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一脑门子的家事,来念书也是为了将来能发铁道工程师的证,很快就忙自己的了。
  许塘也是到了才知道,他们这个专业是做铁路工程测绘与设计的。
  第一天上课没什么事,主要就是发书,老师讲了铁路建设的历史和未来的方向。
  许塘把发的专业书都背了回去,他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探着盲杖,喘了口气。
  这真的是他为数不多的干活经验里最重的活了,他摸了,其中有两本巨厚,摸起来至少也得有四五百页。
  因为周应川晚上要念夜校的缘故,许塘就在学校大门口的保安值班室里等,周应川晚上下了课来接他,接过他的书包,也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重?你一个人背的?”
  许塘点头:“累死我了,我的鲜奶呢?”
  他上了车,就在车上摸索着,周应川每天来接他都会给他带一瓶鲜牛奶,是长个子用的,从前订到家里,但太晚喝了,许塘半夜就老是想上厕所。
  他听人说了,晚上睡不好也会影响长个子,所以周应川就把每天送的鲜奶订到了厂里,他晚上来接许塘的时候给他带来,许塘在路上喝,刚好。
  周应川给他关上车门,上了车,给他拿吸管扎开了。
  许塘一口气喝了半瓶,喝完眨眨眼,有点想呕,不过他硬是自己忍住了。
  奶对他来说有一股没办法形容的腥味儿,要不是为了长个子,他真的一口也咽不下去。
  “今天第一天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唔…是一个男老师讲课,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四十岁?也是你之前说的…说的那个研究生毕业的,对…他也是华东大学的,和你现在念的是一个学校…!”
  “课程很难吗?”
  “今天没讲什么,老师说他们给铁道部培养的是应用型人才,什么是应用型人才?”
  周应川想了想,跟他说就是学的内容可以操作。
  “老师一上来就发了一份卷子让大家写,说看看大家的水平…不过他说我不用做,但我带过来了。”
  到了楼下,周应川停了车。
  他现在开的是辆灰色夏利,八万多,以公司的名义买的。
  关上车门,他顺手喝了许塘喝不完剩下的半瓶牛奶。
  一进家门,许塘就开始脱衣服了,来申州他最满意的就是有单独的浴室能洗澡了,不用像在老家一样要麻烦的先一锅一锅烧水,也不用像在培江一样,洗澡和洗头发还要分开的。
  他感受着舒服的热水流过身体,周应川在给他搓洗发水。
  “低点头,冲水。”
  许塘故意踮起脚,把头上的泡沫弄在周应川的下颌和侧脸,他咯咯的笑,周应川也笑,抓着许塘的胳膊,热水就从莲蓬头下来了。
  许塘不笑了,扑在周应川身上挂着,吐着水,说周应川好烦…
  等洗完澡了,周应川喊许塘过来吹头发。
  吹风机的线有点短,许塘懒得站,他在床头摸着一个魔方,朝周应川伸手,周应川就走过去了,将他抱着,抱到厕所的洗手台上坐着。
  “周应川,这个魔方都快被我玩坏了,你听,里面的轴声儿都有点卡了…”
  “没事,坏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他的魔方是周应川特意给他改造过的,上面的同色面都用钉子钉了不同的点,这样能用触感代替不同的颜色。
  许塘两只手穿过他的脖子,搂着他的后颈,在后面拼魔方,周应川拨弄着他的头发吹,等给许塘吹干了,他的头发也被热风带着干了。
  “这些都是今天发的书?”
  “是啊,我前头的姐姐可好了,她说她家里有个弟弟也跟我差不多大,她帮我把多余的都拿走了。”
  周应川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有没有谢谢那个姐姐?”
  “有,我拿了你给我装的巧克力给她,她可喜欢了。”
  “你乖,自己背这么重,路上累不累?”
  “有点…明天你送我过去,下次我就不都带过来了,学什么,我再带,好不好?”
  周应川又亲了亲他,说好,他知道估计是上次他跟许塘说,要许塘把书带回来,许塘才全背回来了。
  虽然许塘有时候会很不听话,但有时候也会很单纯的听他的话,累一点也没关系。
  “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教室。”
  许塘嗯了一声,就趴在床上继续拼魔方了,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一切复杂的规律和公式都是靠他自己摸索,也拼的越来越快。
  周应川则换上睡衣坐在了书桌前,他桌上很有多书,英文的,中文的,快垒成了一面小山。
  他现在白天要忙公司的事,晚上要去夜校念书,回来还要挑灯学习。
  去年他刚刚通过了注会考试,他那届是注会国内开考的第二年,不算通过率最难的时候,但一年能过全科的,全国也就那点人,现在他在读的中央在全国六所院校试点的金融方向的财管班。
  跟他一起念的基本都是国内知名银行、事务所的在职人员,还有一些是在外企已经通过了acca的高级财务风险经理,他要追上他们,就得付出成倍的辛苦与努力才行。
  不过今晚周应川没有再看他的书了,他从许塘书包里拿出了许塘带回来的课本,除了高等数学,还有是一些《结构力学》《工程制图》《铁路测量与绘制》等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深夜十一点了,许塘都有点困了,他丢掉魔方,搂住周应川的脖子:“周应川,我有点困了…”
  周应川才回过神,他手下已经密密麻麻捋了六七页的力学框架,还有一些是许塘上课可能听不懂的专业名称和新的计量单位。
  “来,跟你讲完这点我们就睡。”
  “唔…要不明天再讲吧…困…”
  “这些是最基础的,乖,不然听不懂你要急…就半个小时,第一章 的内容,你一会儿就懂了。”
  许塘上课听不懂的话会烦躁,会直接影响他吃饭的心情,周应川抱着许塘给他讲,他教许塘很耐心,许塘有不懂的就问,昏黄色的灯光漫延至床边,将两个人的影子溶成一道。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涉另一本,不看也没关系。):
  多年后,许小塘已捧获建筑界大奖,发表获奖感言(感动):“我首先要感谢我的爱人,是他在我年少时一直babablalal……”
  看到电视节目的方小黎,看了一眼自家老公。
  秦总眉毛一挑,淡定的拿着遥控器,换台了…
  方小黎:“……”
  周爹会和许小塘玩游戏,因为…
  他现在也才二十岁…!hahaha
  第二十二章 打架(修)
  第二天一大早, 外面响起几声清脆的鸟啼,许塘还在睡着,只感觉床头的收音机被周应川打开了, 声音调的不大。
  如今外企金饽饽,学英文的浪潮兴起, 主持人播报的是外研社和申州广播电台合作的英文新闻。
  许塘听习惯了,他听了一会, 揉揉眼睛,周应川将涂了牙膏的牙刷塞进他嘴里, 抱起许塘, 去厕所洗漱了。
  “今天的新闻里讲了什么?”他一边给许塘穿衣服,一边问。
  许塘想了想:“好像在说股市的事情, 还有什么,要抽签…其他的我就听不懂了…”
  从前周应川在培江会教他拼写英文单词, 到了申州之后,他会用广播叫许塘怎么听、怎么发音,慢慢地,也会教他怎么用关键词尝试去猜主持人表达的意思。
  但英文对许塘来说还是很难的, 他的一级英文点字都还在学习中,现在最多只能通过周应川教过他的那些词汇去尽力猜测。
  “嗯,对了, 股市怎么说?”
  “stock market?”
  “开头她讲的,subscription warrant,什么意思?”
  “唔, 这个太难了…你真的是在问我吗?应该是一种凭证, 后面她说必须要有…must…”
  许塘尽力了, 但这个词汇确实太难了, 周应川也没有去逼他记住和明白,许塘能做到习惯去听,去思考,已经很棒了。
  “乖,你猜的对,是一种认购凭证…”
  也许是周应川从小到大都承担着他半个老师的角色,他教什么,许塘就学什么,这好像就是天然的道理,小时候的许塘就已经被嵌入了这种思维,所以他也不怎么反抗和排斥。
  在街边买了早餐,周应川就开车送许塘去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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