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美好畅想,周应川的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嗯…所以你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知不知道?”
一提这个,许塘就有点蔫了。
“对了…晚上我们是不是要给周姨烧纸…?你把那些元宝拿过来,我再叠一些,专门叠给周姨的,不会打扰你。”
他转移话题的小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周应川无奈的摇了下头,拿过他没叠完的那摞纸元宝,放在许塘摸得到的桌边。
许塘一个个慢慢的叠,叠到他特别满意的,他会仰头亲亲周应川的下巴,炫耀给他看。
周应川算着账,被他打断也了不会急,会低头吻他的鼻尖,夸他叠的很棒。
第四章 烟花(修)
周姨的坟在山上,踩着蜿蜒山路爬二十分钟,镇子上的人死了都埋在那儿。
堆坟的地方是周姨当初自己选的,因为这片树林密,有好多鸟窝,镇子上其他家都觉得天上老掉鸟屎,不吉利,坟都在外头山坡的平整地上,周姨不觉得,她听不到,就觉得这儿热闹,死了能有几只鸟儿陪着说话,挺好的。
或许是周姨怜爱他们,每回周应川和许塘来上坟,没有一次是下雨的。周应川打着手电,背着许塘,手里拎着烧纸桶和一袋袋纸钱上山,在外面撒欢跑了一天的大黄也回来了,竖着尾巴跑在前头给俩人探路。
山里到了深夜,树杈子都结了一串冰溜,周应川怕树枝划伤了许塘的脸,给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到了坟前,许塘已经有点想哭了,眼泪刚蓄上,周应川拉着他的手,往后退了退,把他带着毛线手套的手扶在一颗树上。
“你就站在这棵树这儿,不许往前走。”
许塘不满意:“我不要,人家儿子都是站在前头的,我也要站,周应川,你嫌弃我姓许…”
周应川对他的抗议不理睬,许塘听见周应川找地方搁下了烧纸桶,放稳了,在划火柴了,他有点着急了。
“周应川,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这么残忍,我也很想给周姨烧纸…”
为什么剥夺他烧纸的权利,这不公平!
许塘在那儿抗议,天气太冷了,火柴划了半天没着,周应川又换了打火机。
“你说我为什么我不同意?”
许塘有点心虚:“前年那次就是因为你不让我给周姨烧纸,我才自己去捡火柴烧的,而且我还没点着…!”
“你是没点着纸钱,点着棉袄没有?”
这下许塘更气短了:“咳…!那也只点着了一点点…!只是把棉袄袖子燎了一个小洞而已,又没真的烧着…”
“真的烧着了还得了?棉袄里都是棉花,真烧起来你往哪儿跑,嗯?”
那年上坟的意外周应川想想都后怕,他就一个没看住,许塘胆子大的直接摸着火柴划,袖子都冒烟了,他吓得一下子扒下了许塘的棉衣,扑了半天才灭火。
“就指甲那么点儿大的火…”
他小声辩解,一比划,手就从树上放下了了,周应川回头,低声训他:“胆子大的你…给我扶好。”
许塘噘嘴。
周应川说:“快点,别磨蹭。”
好吧…看来那年的事周应川真的很生气。
许塘只好把两只手贴着树。
不过一想到今年他给周姨烧纸的心愿可能又没戏了,许塘就难过,早知道不说了,他为什么要提呢?本来那事周应川应该都忘了,现在好了,他又想起来了。
还平白挨一顿训。
许塘扶着树,越想自己越可怜,周应川这个人怎么会去学算账呢?他应该去学铁面包公专业,一定不用考试就是满分吧!
他想着,周应川那边火桶里已经燃起来了,烧纸的浓烟味弥散开来,有点呛。
其实他不让许塘靠近的主要原因也是这儿烟火缭绕的,对他的眼睛不好。
“我保证今年不会碰火了,行不行,哥哥…你总要给我干点什么吧…求求你了。”
他哀求,连哥哥都叫了,周应川想说一会儿烧完了,让许塘过来磕几个头就行了,他妈肯定不会怪他的,回过头,就看见许塘站在树跟儿,两个手抱着树,小脸藏在后头,一副快哭的了样儿。
……他真是欠他的。
片刻,烧纸的流程就变了。
许塘不用扶树了,他拿着一袋子周应川给他的纸钱和元宝,大黄在他旁边摇着尾巴等,等许塘拿出来,给大黄,大黄叼在嘴里,几步路远的地方它跑的屁颠屁颠地,叼去给周应川,周应川接过,再扔到火盆里。
本来周应川一个人一两下就完成的工序,因为许塘和大黄的参与,硬生生多出好几道。
中间,许塘把他辛苦钉了一下午的告状书也拿上了,大黄叼给周应川,天黑,周应川一摸,纸板已经不是白天许塘钉了密密麻麻十好几行的那个了,摸起来几乎一张都是空白的。
“塘塘,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你烧就是了。”
火盆里窜出的火舌卷着灰烬碎屑,在寒风里冲摇,周应川忍不住眨了下眼,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上头只有很秀气的一句话:“周姨,我和周应川很好,我们很想你。”
元宝和纸钱烧完了,周应川熄了火桶里的火,带着许塘给周姨磕头,他跪了很久,再站起来时,又背上了许塘。
回去的路上,刚才还和他据理力争“烧纸权”的许塘情绪一直不高,他甚至难受的小脸都白了,在半路,他的胃像被人摁着挤压,终于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周应川拍着他的背,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每回上完坟回来,许塘都要难受上好几天,他的情绪总是能极快的反应在胃上,他一难受,要么吐,要么几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到了家,周应川烧了热水兑好,给他漱口,漱了几次,许塘的脸色才缓过来点。
周应川从兜里拿出颗糖塞在许塘嘴里,又灌了一个热水袋,包着毛巾,给许塘放在被窝里暖着胃。
“我就说让你在家等着,明年就不要去了,妈会知道你心意的…”
他妈刚去世的时候,俩人年纪都小,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许塘每次上完坟回来,半夜就会惊哭好几天,周应川后来也听村里老人说,身弱的不宜上坟,容易丢魂,他就不带许塘去那些地方了。
可他不带许塘,许塘就哭,本来周应川也想过干脆狠狠心,哭也不理,但许塘小脑袋瓜聪明,他看光嚎没用,就转变了策略。
夜里,周应川翻一页书,他擦一下眼泪,周应川翻一页书,他擦一下眼泪,小胳膊挥舞的比外头机器上的卷轴配合的还默契。
尽管知道许塘多半是故意的,干打雷不下雨,但周应川也舍不得他那样熬夜,只得都带他去了。
“你不带我去的话,我以后都不要吃东西了…”
许塘很少会用吃饭威胁周应川,因为那样周应川会很生气,但当他真的很难过,很伤心的时候,他就不会在意周应川生不生气了。
周应川看着他,许塘呕不出什么,但应激反应刺激的他眼眶通红,因为上坟的伤心,眼角又挂着些细碎的泪滴。
周应川哪里还忍心?心里又担心他,他低下头亲吻许塘被泪水濡红的眼皮,给他缓解眼泪浸湿带来的轻微的刺痛。
“塘塘,你的眼睛不能很哭…”
“我想哭,哭你也不许?残忍…!”
细细地给他擦去了泪,周应川想了想,问他:“塘塘,想不想放烟花?”
他起身,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花,是镇子上很流行的款式,能拿在手里,点着了火花很漂亮。
哽咽的许塘有了点反应:“什么烟花…?”
周应川让他的手去摸。
“如果你能从现在开始乖乖擦掉眼泪,忍住不哭的话,我就带你去院子里放。”
因为周应川从来不让他碰火,一点也不行,所以这个放烟花的机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对许塘来说还是挺难得的。
许塘纠结了一下。
“好吧…不过你得让我自己点…”
都伤心成这样了,他还知道谈条件,周应川无奈地轻笑,揉了把他的头。
“行,让你自己点。”
听到周应川同意,许塘吸吸鼻子,这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又跟他去了院子。
到了院子里,许塘摸了摸细细长长的烟花,周应川教他拿着哪头儿,拿多远,他熟悉了,又迫不及待的摸火柴盒子。
“周应川,你教我,我想自己用打火机点…”
怕周应川不知道,他补充:“就那个摁一下,啪一声,可以自己冒火的,我们学校的男同学都有,他们在厕所一直打,韩明跟我讲了,男同学会用打火机很帅的…!”
十几岁的小孩,拿打火机除了学抽烟,还能干什么?
周应川的脸色有点黑了。
“他们叫你去没有?”
许塘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叫了,但我没去,厕所里都是屎,臭死了,我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