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人类在星际人外世界的日常 第10节

  站在原地稍微思索了一会儿,花寻想起了之前那条拢在自己小腿边上的尾巴,觉得还是算了。
  这样说不定挺好的,而且要不了多久埃利奥特医生肯定也会知道,不用她自己专门去说——当然如果他要来问的话,那是必须认真的跟他说明一下。
  之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就先这样吧。
  这样想着,花寻有点苦恼的闻了闻自己的衣领。
  歌利亚的眼泪留香时间也太长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腺体感受信息素的原因,人类在了解到abo的一些规则后,对于自己能感知到的气味管理非常严格。
  她不想自己身上一直携带别人的味道,从而引起像今天这样不必要的误会。
  今天一天平平无奇的结束了。
  阿卡姆还是阿卡姆,静养为主的o区,战斗为主的a区,花寻在需要执行特殊疗法的时候不知道该不该像往常一样,要不然就在埃利奥特医生的办公室待一会儿,要不然就去执行其他的工作安排——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和埃利奥特打个照面。
  她觉得有点尴尬,倒不是心虚,就是现在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这种时候贸然出现在别人的面前可能会给双方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要不去尼尼办公室躲一会儿好了。
  这样想着,她脚下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就被一条尾巴拦住了去路。
  “......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红龙有点不自在,他的眼睛看向其他方向,却又忍不住用其他的感官去关注回过头来的人类。那条尾巴在花寻停下脚步的时候收了回去,甩了甩让它显得不那么僵硬。
  平时埃利奥特医生出门时会风风火火的把钥匙抛给她,但今天,医生稍微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把那串小小的钥匙放进人类的手心里。
  “你去里面待着吧。”他说:“别乱跑,这种时候我也顾不到你。”
  那条尾巴把她往里面赶了赶。
  花寻:“好的。那我帮你整理一下桌面?”
  埃利奥特:“好的,麻烦你了。”
  两人客气的有点过头了,彼此都因为对方的态度显得十分拘谨,束手束脚的。
  但分开之后就没有这种顾虑了,红龙今天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现在虽然看起来平静了,但事实上他只是平复了心情,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
  一般情况下,从“悲伤得动弹不得”的状态恢复过来之后,这个种族的人就要开始找点方法发泄情绪了——总不能白生一场气,白难过一场。
  嘿,这不就有人撞到枪口上来了吗。
  不过好在红龙医生也是有医德的,虽然不多,但也不会故意创造一些医疗事故。
  释放压力后一身轻松的红龙半说好话半恐吓,强行借同事的淋浴间把自己收拾干净,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前,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
  已经到了尾巴尖忍不住在墙上拍拍打打的程度。
  ......有点丢脸。
  他咳嗽了一声,打开门。
  人类还没有离开。
  她之前在整理电子病历,从屏幕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冲他笑了笑:“回来啦?结束了吗?”
  “结束了。”埃利奥特说。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也在笑,这个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聪明,傻傻的,于是赶快把嘴合住,清了清嗓子。
  “你,那个,你之前兼职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你之后有其他安排吗?”埃利奥特说。
  “我今天打算去阿卡姆、嗯,疗养院附近的快餐店吃晚饭,机械造物的店,我之前没去过,今天去尝尝。”人类说:“一起去吗?”
  啪啪啪啪
  那条尾巴又不安分的在墙上地上拍来拍去了。
  红龙觉得自己嘴巴好像又咧开了,在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之前,他听见自己已经做出了回答。
  “好的。”他快乐地说:“我们一起去。”
  第11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花寻看着埃利奥特医生的那条尾巴。
  它不太安分,从他们走进这家机械造物的快餐店开始、不对,在这之前,从他们下班换过衣服之后,这条尾巴就成了这样。
  它小范围的左右晃动着,小幅度高频率的动作让这条布满了倒刺和硬甲的尾巴看起来也多了一些柔软的意味,让人想起了爬行动物,比如蛇。
  比如花寻曾经养过的那条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胖胖豹纹守宫。
  机械造物一直都以严谨著称,他们的店门有特殊的识别功能,精准判断迈入此地的生物现在需要的是什么营养,哪种能量,所谓的点单更像是对于生物个体口味偏好的判断。比如在进店后点了琥珀辣酱炸鸡,机械造物并不是将无辜的鸡腿肉裹上面糊和面包糠扔进油里炸至金黄酥脆,再浇上一些辣酱,他们提供的快餐更像是将该生物体需要的能量和营养混合后烹制成琥珀辣酱炸鸡的口感和样子。
  因为机械造物判断,生物体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琥珀辣酱炸鸡。
  机械造物们严守信息安全,从不将顾客的信息采集后胡乱传播,无论做什么升级都很诚信,但花寻总是有点不敢进来。
  她有点害怕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同理她其实也不太喜欢机械造物,但你知道的,人类这种物种有的时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很轴的,同样的,人类这种生物在逆风甚至绝境局面,往往会爆发出连自己都震惊求生本能和隐藏潜力。
  就像花寻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花了一个月就能磕磕绊绊的和这群非人的生物勉强交流。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四级考了两次,六级是大四第二学期才勉强飞过的。
  她知道自己有的时候很娇气,遇到不喜欢的东西会下意识的回避,但在她发现自己有点怕有扫描功能的机械造物之后,为了脱敏,她把自己兼职的地点定在了机械制品专卖店。
  就像今天,她其实不太喜欢这家机械造物的食品店,她觉得这有点像诈骗,给你看似是a实则是b的东西——可明明是他主动让你点单,认可了你选择的a的呀!
  但今天和埃利奥特一起,她还是选择了此地。
  等待上餐的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花寻觉得这样有点无聊也有点尴尬,会让人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压抑的心情会让人消化不良,长时间在压抑的环境中进食人会胃穿孔的。
  于是她挑起了一个话题。
  “埃利奥特医生。”她指了指那条突然立正的尾巴:“你的尾巴要不收回来点吧,放在路上我担心别人踩到。”
  埃利奥特立刻:“好的好的好的。”
  他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像曲多多了。
  于是花寻笑眯眯的看着他收拾自己的尾巴,然后说起了曲多多的事情。
  “我以前养过一个宠物,和血族的宠物性质不太一样,是一条小蜥蜴。”她想了想,补充道:“和现在普遍意义的蜥蜴也不一样,大概有我的手掌这么长,有一条肥肥的尾巴。”
  就算快餐店里每个桌子都有自己的隔音和模因污染程序,对于每桌客人的隐私都有很到位的保护,但花寻依然放轻了声音放缓了语气,吸引着多拉贡忍不住身体前倾,去听那个脆弱的四脚小蛇的故事。
  人类伸出的手掌上没有鳞甲也没有毛皮,握起来只有软绵绵的皮肤和血肉,她全身也生长有骨骼,但她的骨头比起“骨头”更像是某种脆脆的薯条。
  她总是笑眯眯的,与所有人说话时都软绵绵,脾气就像她的柔软血肉和薯条骨头一样,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生气,好像她本来就不会生气。
  但同样的,她也很少和人有亲密的关系。
  没有信息素让她和外界永远隔着一道墙,她听不见那些信息素里传递的信息和试探,也看不见身边人惴惴不安的示好和期待,或者她注意到了,她只是冷漠的置之不理,依然用平常的方式面对这一切。
  这也是一种沉默的拒绝。
  曾经先后有两位病人,出院的时候询问过花寻是否愿意成为宠物,他们很喜欢这温柔又平和的实习医师助理,在他们周围跃动的信息素活泼忐忑又期待,环绕在花寻的身上哀求她答应。
  医生脸上笑容没变。
  她更加温和的解释道:“在我的文化里,这样的邀请是一种羞辱,我绝不会答应这样的邀请。”
  人类生过最大的气,做出最大的反击是没有和出院的病人微笑道别,她除了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击措施,甚至在对方解释他绝没有那种意思的时候回复“没关系”。
  发火都是软绵绵的。
  埃利奥特说不上这个人类是什么时候总是闯入他的视野的,或者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忍不住去关注这个人类的,但当一个人开始关注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发现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人类眼里淡淡的疲惫和抗拒。
  那时候红龙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没有信息素的人类被迫与他人分隔开来,而是她本来就没打算融入这里——她是故意的。
  难道她讨厌疗养院的其他人吗?讨厌病人?讨厌其他医生?
  ......讨厌他吗?
  但那些轻微的惴惴不安在人类徐徐的声音里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感。
  他打赌花寻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这位神秘的同事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往,没人知道她的家乡在哪,也没人知道她是否有其他家人,她也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事。
  但现在,她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絮絮讲述曾经陪伴过她六年时光的四脚小蛇。
  埃利奥特心中有答案了。在人类的声音停止的时候,多拉贡的爪子自下而上托起,就像人类讲述她将曲多多托起放在自己手上那样,托起人类的手掌。
  红龙温和得有点哀伤的轻轻说:“花寻,你不喜欢这里,对吗。”
  那只被托起的柔软手掌在微微的僵硬之后,不着痕迹的收回去了。
  花寻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与之前由内而外的笑开相比,更像是一层扣在脸上的面具。
  不喜欢这里吗。
  花寻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讨厌,她只是在抗拒——她在用一种最无力的方式抗拒已经发生的事实。
  来到这个混乱的世界之前,花寻是一个中国人。中国人没有什么是不能在饭桌上解决的,更何况今天这样本来也
  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
  即便是未来生物已经进化出了六种性别的星际世界,即使她所熟知的银河系中太阳已经熄灭,地球从曾经繁荣可爱的蓝色水星变成了灰突突的星球,有些东西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物种能够存续繁衍,无非就是通过一些方式进行结合、孕育、生产。
  花朵授粉。羚羊□□。鲑鱼产卵。
  星际世界当中各个物种间生物隔离因为abo的存在被大幅度削弱,各种族通婚并不罕见,分化为a并不代表强悍的力量,分化为o也不代表孱弱的身体。abo的意义此时才得到最完美的体现,它让一众异种繁衍不再是天方夜谭。
  因此,这里的生物没有只在本族内寻觅伴侣的习惯。
  而人类只是身体孱弱,并不是脑袋愚蠢。她虽然没有信息素,但人类在没有信息素的时候也能谈恋爱,说明不是只有信息素才能释放出好感信号的。
  这些非人的物种,身体的颜色、探出的肢体、无意识的靠近,这些信号都在表达他们对她的好感。
  这是好事。
  在陌生的环境当中,身边围绕着这么多随时可以把人碾死的生物,有好感总比有恶感强。
  但这也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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